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我还未捋清思绪,便已经来到约定的那家咖啡店。心跳得飞快。说实话,我很不安。现在掉头回家还来得及,可这样的话,真相就还在云雾之中。
我终于下定决心,拉开了咖啡店的门。
走进店里,环顾四周,宫江已经来了,坐在最里面,看到我便起身问好。我紧张地走到餐桌旁边。
简单地寒暄几句之后,我刻意没有提起心中的困惑,先将栗原推理的内容告诉了她:那家人有两个孩子,夫妻俩对浩人百般宠溺,平面图的真正意思……我边说,边观察她的神色。
她起初还边听边应和着,但随着谈话的深入,似乎逐渐板起脸来。当我讲到那家人突然搬离了那套房子的时候,她说了句“抱歉”,逃也似的离开了座位。
奇怪。从上次见面时,我就隐约有所察觉。
宫江对那家人的情绪,不像是对加害者家庭的愤怒。
“希望凶手能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分别前,她说的这句话听起来也很别扭。
不久,宫江回来了。
看样子她已经平静下来,但眼睛四周红了一片。她刚刚是哭了吗?
笔者您还好吗?
宫江不好意思……
笔者那个……我这个问题很不礼貌……但我想确认一下,您和宫江恭一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我看了跟案件相关的报道,提到“宫江恭一先生没结过婚”。
——片刻沉默过后,她似乎放弃了心中的某种挣扎,轻轻叹了口气。
宫江……看来您已经发现了……骗了您,是我的不对。
笔者所以说,果然是……
宫江是的。宫江恭一先生的确不是我的丈夫。我真正的名字是……片渊柚希。那户人家的片渊绫乃,是我的姐姐。
姐妹
我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那套房子住户的妹妹……
“此事说来话长。”她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向我讲起事情的原委。
一九九五年,我在埼玉县出生。父亲是公司职员,母亲打零工。我家不算富裕,但日子也不至于捉襟见肘,算是相对幸运的家庭。
我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
姐姐名叫绫乃,温柔又漂亮,我为有她这样的姐姐感到自豪。姐姐很疼我,我也很爱姐姐。
可是,在我十岁那年的夏天,姐姐突然从家中消失了。一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本该睡在身旁的姐姐没了踪影。不仅如此,床铺、书桌、衣服,和姐姐有关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我吃惊地问母亲,母亲只对我说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你姐姐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了。”除此以外,她再也没有其他解释。
我感到事有蹊跷。姐姐怎么可能一转眼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即使我那时还小,也知道这件事绝不寻常。
但是,父亲和母亲一听到我提起姐姐,就满脸不高兴,年幼的我也没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去寻找姐姐的下落,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
尽管如此,我却没有一天不想念姐姐。每天晚上,孤单的我都在被窝中哭泣。我甚至一度以为,只要一直等下去,姐姐总有一天还会回来。这份期待成了我心灵的支柱和活下去的勇气。但渐渐地,这种天真的想法也成了我的奢望。
姐姐不见之后,我的家庭也逐渐走向崩溃。父亲突然辞去工作,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天到晚都在喝酒……二〇〇七年,他酒后驾车出了交通事故身亡。
后来,母亲和一位名叫清次的男人再婚,对方十分强势,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当时我正处在叛逆期,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和家人争论不休,这一点是我的不对。我和母亲的关系也渐渐恶化,高中毕业后,我马上就从家中独立出来了。
再后来,我在学长的帮助下进入县内的一家公司工作,在公司附近租了公寓,开始了独居生活。
二十岁后,我的生活慢慢稳定下来,很少再想起家里的事。或许应该说,是我刻意不让自己想起。因为对我来说,那个家里发生的难过的事太多太多了。
然而,二〇一六年十月,我突然收到一封信。
是姐姐寄来的。
由于实在太久没有联络,收到信时我十分震惊。姐姐不可能知道我的住址,我想,大概是母亲告诉她的。
信上是我熟悉的姐姐的笔迹——“一直见不到你,我很孤单”“不知道柚希现在过得好不好,有些担心”“希望我们有机会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