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不让清音靠近房间呢?为什么不把优子介绍给清音呢?我不明白……”
“优子也……”政义抽泣着,“优子也患了肺结核。我不想让清音靠近优子,不想把病传染给她。她来我家工作之前,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刚因肺结核去世不久。看护优子的工作一直都是由我一个人做的。还有,优子患了肺结核这件事是秘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告诉清音。您应该明白,在这个封闭的村子里,人们会用怎样的冷眼……我不想再让优子像我前妻那样饱受冷嘲热讽。”
沉默又一次笼罩了房间。政义觉得好像快要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垮了似的,脚下失去力气,身子开始瘫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撑不住。
汗津津的胳膊变得冰凉,医生叹了一口气。
政义重新坐好,凳子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请告诉我,优子那天晚上没有吃清音做的饭,是吧?清音还说,优子对她的呼唤声也没有任何反应,被抱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反抗,就连被浇了煤油也没逃跑。这到底是为什么?优子为什么会任由清音摆布呢?”
政义慢慢地思索着。他想吐,但不知是因为房间里通风差还是天气酷热难耐,他只是觉得不胜悲伤,无所适从。
“优子常常陷入恍惚。她会茫然地望着前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对了,就像人偶一样。一旦陷入那种状态,优子就很难清醒过来,除非有人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或者在她耳边呼唤。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她才会自己醒来,因此就算把她放在地上……”
一闭上眼,优子燃烧时的样子就浮现在脑海中。
对不起。每次想起优子,政义的心中都会充满内疚。
对不起。
我就是不幸的根源。
“啊,颠茄的果实……”医生发出叹息般的声音,“只能说桌子上的这些果实让清音和优子都掉入了陷阱。可是,这种能让一个少女分不清人和人偶的危险植物为什么会生长在你家里?”
政义把手指抵在额头上,苦恼地垂下了头,沉思良久后才用低沉的声音讲述起来。
“鸟越家自古以来就是名门望族,可是实际上我身体里流淌的并不是鸟越家的血液。”政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听母亲说,好几代之前,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倒在了鸟越家门前。这就是因果报应的开端。”
“因果报应?”
“是的。当时鸟越家的主人不该照顾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母亲没有明说,但我想那个女人或许迷惑了鸟越家的主人。不,一定是这样。那个女人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倒在鸟越家门前的。”政义悲痛不已,“鸟越家的主人有妻子,可她在那个女人到来之后突然死了,鸟越家的主人随即就娶了那个女人做新的妻子。”
“新的妻子……”
“嗯,是的,这还没有完——那个女人一成了鸟越家的人,鸟越家的主人就死了!”
医生咽下了一口唾沫。
“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继承了鸟越家的家产,我身上流着的便是她孩子的血,而不是鸟越家的血!”政义不禁泪流满面,“鸟越先生和夫人溘然离世——啊,我的胸口好像要裂开了!我的祖先毫无疑问毒杀了那对夫妇,攫取了鸟越家!听说那个女人到鸟越家时,她的孩子手里握着一枝花。现在我终于知道那枝花是什么了!村子里的人对鸟越家冷眼相待,并不仅仅是因为肺结核啊。他们一定知道我的祖先对鸟越家的所作所为!”
医生想要让政义冷静下来,但政义站起身来,紧握的拳头不住地颤抖。
“这是因果报应,这就是延续到我身上的被诅咒的命运。鸟越家的祖先在复仇!啊,我无能为力,杀死优子的正是我这个与恶魔签下契约的人的后代!不只是优子,还有我的前妻,还有清音……一切不幸的根源都是我!”
政义大叫着,抬头望向天花板,顾不上拭去潸然流下的泪水,哭泣不止。
医生皱起了眉头,闭上眼睛,默默等待政义的泪水流干。
这是注定的吗?
政义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黑色果实,开口了。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站了起来。所有的颜色都从他心中脱落了。“带着恶魔之花的孩子和他的母亲在鸟越家门前演那出戏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吧?”
医生沉默片刻,用手帕将那些黑色果实原样包好,起身塞进政义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