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弥生说罢就跑了出去。
夜深了,有生命的人都睡着了。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健和弥生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开始移动我。不能被别人看见,也不能展示给别人看,这是最重要的。
“哥哥,现在几点了?”弥生问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还在回味香甜的梦境。
扛着我的健用清醒的、与梦境无关的声音回答道:“三点半了。弥生,再不快点,天就要亮了。”
两个人——加上我的话,是三个人——刚走出家门。
橘家离神社很远。扛着我走这么远的路,健似乎吃不消。虽然说起话来像个大人,可他毕竟只比我大两岁,对他来说,扛着我算得上是重体力活儿。
“哎,哥哥你还好吗?我帮你抬着脚吧?”弥生用手电筒照着石子路,靠近健问道。
石子路被手电筒的圆形光束照着,路两边稻子细长的绿叶影影绰绰地浮现了出来。
离神社还很远,他们步履迟缓。
“好吧。拜托你了,弥生。”健说着把我的脚向弥生伸了过去。
弥生把手电筒交给健,一脸厌恶地用双手抬着我的脚。
早知道就用干农活儿用的独轮小车了,健难得地后悔了。
去神社的路这样漫长,我的身体又这样沉重,他们好像才发现这件事。
月明星稀,黑暗中两人缓慢前行,间或停下休息、互相鼓励,然后再继续向前。
在距离神社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他们又一次停了下来。
“哥哥,我累了。明天再继续吧,好吗?”
“明天……明天有烟火大会。不过明天的这个时候神社里应该也没有人了。可是,要把五月藏在哪儿呢?”
听了健的话,弥生稚嫩的小脸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健拂去聚集到手电筒前的虫子,也陷入思考。他还是没有改变最初的想法——今天晚上就把我搬到神社,直接扔进石墙的洞里。
“来,弥生,很快就到神社了。再过一小会儿,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五月的行踪了。”健说着又挤出了一些力气。坐在地上的弥生也站了起来。
把我扔进神社的石墙里,真的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了吧?石墙和仓库一样大,里面漆黑而空旷,不管扔进去多少垃圾都填不满。它饱经风吹日晒,建造它的人早已死去,但它依然封存着村子里孩子们的记忆。
两人又打起精神,准备抬起我。就在这时——
“哥哥,你看!”
健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远处道路尽头有人家的地方出现了一束光,那是手电筒的光,或许是谁拿着手电筒在散步。只看得见不断靠近的光,却无法判断拿灯的是不是人。可如果不是人,又会是什么呢?
健和弥生休息时,放在地上的手电筒还保持着原样,从下面照着两人。说不定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就算看不到人,手电筒的光总是能看到的。
“哥哥,怎么办?哥哥!”弥生慌乱起来,哭着问健。
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回答弥生的问题。
“哥哥!”
那束光越来越近了,就像夏天的虫子一样,发现了地上的手电筒的光便靠了过来。
健扫视四周,迅速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能够落实。
光束中还没有浮现出人影来。这里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石子路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弥生,这边!”健推了弥生一把,钻进了身后黑暗中的绿色地毯。他反手抱着我,小心不闯入手电筒的光束中。
健和弥生在田野中奔跑,在只能看到手电筒光点的地方蹲了下来。接受过夏日阳光的照射,稻子肆意生长,如同一面墙,正好遮挡住他们两人和我,若无其事地随风摇摆。
他们屏息观察靠近的光束。闷热的夜晚,两人全身都被热气包裹着,汗津津的。稻子清香扑鼻。
幸好正值晒田时期,田里的土裸露在外。如果像往常那样蓄满了水,脚就会陷进泥里,跑也跑不掉了。健之前甚至没想过可以逃进田里。
“哥哥……”
“嘘!”
弥生发出微弱的呼喊声,健竖起了食指。
靠近的光束中浮现出人影来,是经常训斥贪玩的孩子的老爷爷。他很像漫画里一个叫“雷公爷爷”的角色,所以孩子们都叫他“雷公爷爷”。每天早上我们做广播体操之前,他总是和别的老人在神社的广场上玩门球。他好像是门球俱乐部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