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阳台窗户开着半边,只关上了纱窗。上次武内和池本正面对峙,她听了二人互相指责对方闯入这里打探的言辞,从此就非常小心,出门时自不必说,连二楼长时间没人的时候,她也会关窗上锁。然而习惯很难改变,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今天她根本没顾得上二楼。
寻惠缓缓转向落地窗,果然只关着纱窗。不过她正好要出去收衣服……
下一个瞬间,寻惠又僵住了。
有人躲在窗帘后面!
雪见?她正要询问,但把话咽了回去。显然不是雪见。因为她不会躲在那种地方,而且从窗帘鼓起的大小来看,那应该是个男人。
寻惠愣愣地站着,心跳越来越快。
突然……
窗帘悄无声息地膨胀起来,直逼到眼前。
尖叫的同时,寻惠感到胸口一闷,仰天倒了下去。
*
这天上午,勋因为昨天的约定,给东京地方检察院八王子分院的野见山打了电话。
“鸟越果然回日本了。”
“在老家那边吗?”
“不,没在。您运气好,他住得很近,就在神奈川的秦野。最近的车站是小田急线的东海大学前车站。”
秦野说起来离他的住处也不算近,不过考虑到他有可能身在日本的任何一个角落,那应该算挺近了。
“他在那儿开了一家二手乐器店,做大学生的生意。店名叫‘杂音堂’,具体地址是……”
勋记下了野见山给的地址。
“那……这个鸟越已经跟武内没有联系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管他母亲要了联系方式。”
“能不能麻烦你打电话问问他?昨天也说了,我是武内的邻居。万一让武内知道我在打探他的过去,那实在不太好。”
“荒唐。”野见山的声音有些愠怒,“您叫他别说不就完事了,凭什么要我帮您打听。”
“啊,不是……”
“您应该先改改那公家的臭毛病。”
勋正要反驳,电话却挂断了。
至于这么生气吗……勋悻悻地放下了听筒。
这个鸟越胜彦只是跟武内相识多年,见了他并不能保证可以打听到新线索。老实说,完全看心情的话,他并不想去找鸟越。
不过他的确很在意检方没有找过鸟越这件事,甚至有点轻微的强迫症,觉得不去问问情况也许会漏掉很重要的信息。
他对寻惠说学法会有事,步行离开了家。但其实学法会昨天已经正式放暑假了。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边走边思考,不知不觉走到了神田的旧书店,一直在那里闲逛到下午。他并非没有自己到底在这种地方干什么的疑问,不过能在书海漫游,他还是感到心情平静,而且乐在其中。
等到逛热了,他就找了一间看着挺低调的荞麦面店,坐进去点了捞凉面。吃面时,他开始犹豫接下来该去哪儿。从这里坐车到东海大学前好像挺远的。
他怎么会选择了法官这份工作呢……辞去工作后,勋不时会烦恼这个问题。进了高校当老师,他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该选择这条道路。做学问靠的是自己的头脑,而高校就是尊重知识的地方。如果每天做研究带学生,日子应该会很精彩,也能获得稳定的充实感吧。
他本以为法官的工作也是脑力劳动,能确保精神上的安宁,是个神圣的职能。正因如此,他才去了法院。
可是现实中也有例外。对勋而言,死刑判决就是那个例外。唯独死刑判决这种工作,他无法用平常心来应对。别的领域是否存在不得不做出如此沉重决定的职位呢?他的一念之差,就能决定人的生死。他对此保持慎重有什么不对吗?
现在想来,勋也觉得自己没把握好辞去工作的时机。退休是他再三思考后做出的决定。他能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值得赞叹的,只可惜到最后下定决心还是花了将近一年时间。虽说这个决定会影响他的人生,花点时间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他还是应该在的场一家遇害案的审判开始之前辞职。
他并不后悔自己做的无罪判决。在审判层面,那是无可颠覆的判断。
但事实上,他受到了那场审判的影响。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的生活渐渐发生了变化,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究竟走错了哪一步……
勋走出荞麦面店,进了新御茶水站乘坐千代田线。虽然很不情愿,但他只要坐在上面,电车就会带着他前进。换乘小田急线后,他又坐了好久,脑子开始发蒙时,总算到了东海大学前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