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也太……”
寻惠想要一笑置之,武内却凝重地垂下了目光。
“我很明白夫人想说的话。本来关律师不幸去世就已经很沉痛了,还要担心这种事,真是杞人忧天。但是自从那起案子之后,只要一有什么事,我就会首先遭到怀疑。上次雪见小姐他们,不就是这样吗?我早已深刻体会到,蒙冤的人在世人眼中并不是白玉无瑕的,而是灰色的。”
“那怎么会呢。”
他一提起雪见,寻惠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家人因为单方面的误解就伤害了别人,不由得胸口一紧。
“夫人您这样鼓励我,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也得面对现实,警方很可能盯上了我。他们会逐一调查关律师做顾问的企业和辩护对象,迟早会找到我这里来。对此,我感到特别烦恼。我太害怕警察了。也许只有经历过我这种遭遇的人才能理解我的心情。警察一旦盯上什么人,就会不择手段地攻陷他。我为了不再卷进那种事情,一直低调地生活着……”
经历过那种事,变得如此神经质恐怕也情有可原。寻惠不禁有点同情他。
武内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眼看向寻惠。
“夫人……我绝不会给您添麻烦,请您听我说。”他意味深长地说完,又像搪塞什么似的飞快地继续道,“除了夫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找什么人……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请您不要传出去。我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您要理解我。”
“哦……”寻惠困惑地应了一声,等他说下去。
“要是警察来问,我就回答昨天大概四点开始在庭院里安装花架。这就是事实,没什么可隐瞒的……然后,我还会说曾跟夫人在院子里谈话。大约在四点半……”
啊?寻惠险些惊呼,好不容易才咽了回去。
武内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不断眨巴眼睛。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被警察盯上了。我再也承受不了那种事了。我的确跟夫人您说过话,而且刚才跟您确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昨天是四点半左右碰到您的。您也知道,干那种工作,人会忘记时间。所以我只是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已。”
武内好似劝说自己一般点点头,还瞥了一眼寻惠。
“警察可能也会找您核实,您只需要说确实是四点半左右就好了,除此之外,我绝不会给夫人带来任何麻烦。不,不行,那我也不能求您做这种事。您想对警察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倒霉,怎么能幻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呢?您能听我说完这些话,我已经很感激了。对不起,我说了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啊……没什么……”
最后,武内勉强笑了笑,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寻惠头一次看见如此幼稚的他,内心感到无比痛惜。
不过……寻惠之所以没能回以笑容,并非因为同情。
而是不知所措。
*
那天傍晚,勋整理完学法会的工作后离开学校,驾驶日产公爵前往京王广场酒店。
他今天一整天都挥不去心中的疑虑,干脆咬咬牙联系了东京地方检察院的野见山。也许因为接到了意想不到的电话,野见山一上来就带着笑意感叹了一声。勋表示想见面谈话,于是他说了五点半这个时间,指定在京王广场酒店的咖啡厅碰头。
野见山准时出现,而先在咖啡厅坐下的勋面前已经有了一杯咖啡。
“哎,真是稀客啊。”野见山歪着嘴露出独特的笑容,朝他走了过来。天气这么热,他还穿着三件套西装,系着宽大的领带结,并且没有丝毫出汗的迹象。
野见山在勋斜对面坐下,点燃了香烟,然后跟服务生要了一杯冰茶。
“你母亲还好吗?”
“不,都快尾七了。”
勋以前在涉及工作的场合都使用敬语,后来渐渐改掉了那个习惯。也许因为他与野见山经常意见不合,心中早已舍弃了敬意,对他这个人,勋反倒觉得不用敬语更自然。
“那你一定很难受吧。”他平淡地说,“你为了母亲都放弃了职业,真是太遗憾了。”
接着,野见山又跟他客套了一会儿,在冰茶端上来之后,他的目光猛地警醒起来,像在暗示寒暄时间结束。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武内真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