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本不该拉你打什么桌球。”初美十分歉然。
“没关系,不是大不了的伤,再说又开心得很。”
临走时,一位桌球室主人模样的瘦瘦的中年妇女对初美说:“小姐,训练有素啊!”初美妩媚地一笑,道了声“谢谢”,随即付了账。
“痛吗?”出门后初美问道。
“不怎么痛的。”我说。
“伤口裂开了吧?”
“不要紧。或许。”
“肯定的。到我那儿去,看看伤口,给你换条绷带。”初美说,“我那里绷带和消毒药都是现成的,不远就是。”
我说不怕,用不着那么担心,但她坚持说一定要看看伤口裂开没有。
“或者说讨厌和我在一起?恨不得马上返回自己宿舍不成?”初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哪里。”
“那就别客气,去一趟就是。走路很快就到。”
从涩谷到惠比寿初美住的公寓,走路花了十五分钟。公寓算不上豪华,但也相当气派,既有小型楼厅,又有电梯。一室一厅的房子,厨房有张餐桌,初美叫我在桌旁坐下,她去隔壁换衣服,出来时,身穿一件有“普林斯顿大学”字样的带风帽的上衣和一条棉布裤,金耳环也不见了。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个急救箱,放在桌上,解开绷带,确认伤口并未裂开后,大致消了消毒,用新绷带重新缠好。这一切做得非常利落。
“你怎么无论什么事都做得这么漂亮呢?”我问。
“以前在志愿服务队里做过,学过护士工作,就记住了。”初美说。
缠完绷带,她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她喝了半罐,我喝了一罐半。接着,初美拿出课余活动小组里低年级女生的照片让我看,果真有几个蛮可爱。
“要是想交女朋友,随时到我这儿来,我马上介绍。”
“一定。”
“不过渡边君,在你眼里我怕像个老媒婆吧?乖乖告诉我。”
“有点儿。”我笑着老实回答。初美也笑了,她是个非常适合脸上挂笑容的人。
“渡边君,你是怎么看的,我和永泽的关系?”
“怎么看?指什么?”
“我该怎么办呢,往后?”
“我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吧。”我边喝冰凉冰凉的啤酒边说。
“可以的,尽管说,怎么想怎么说。”
“假如我是你,就和他各奔东西,找一个头脑更为地道的人去幸福地生活。无论怎么善意地看,和那个人相处都不能有幸福可言。自己幸福也罢,使别人幸福也罢,他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和他在一起,神经非出问题不可。依我看,你和他交往三年之久已经是一种奇迹。诚然,我也不是不喜欢他,他这人风趣,长处很多,本事大,又坚强,我这样的角色根本望尘莫及。问题是,他考虑事物的方式和生活态度不够地道。同他交谈起来,时常觉得我总在同一地方来回兜圈子。他以同一程序不断勇往直前,而我却总是原地徘徊,并且空虚得很。一句话,就是人生观本身不同。我说的你明白吗?”
“一清二楚。”说罢,初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再说,他进了外务省,在国内进修一年,之后就要出国吧?你怎么办?一直等待下去?那个人,根本就没心思同谁结婚。”
“这我也清楚。”
“那好,我再没有什么该说的了。”
“唔。”
我往杯里倒进啤酒,慢慢喝着。
“刚才同你打桌球时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我说,“就是,我无兄无弟,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因此从未感到过寂寞或希望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心满意足。但刚才同你打桌球的时候,我猛然想到如果有你这样一位姐姐该有多好——一位又时髦又高雅、适合穿深蓝色连衣裙和戴金耳环、会打桌球的姐姐。”
初美满脸欣喜的笑容,看着我说:“至少这一年来我所听到的各种话里,你刚才这句最让我高兴,真的。”
“所以,作为我也但愿你获得幸福。”我脸上有点发热地说,“不过也真是不可思议,你看起来同任何人都能处得快乐,为什么偏偏看上永泽那样的人了呢?”
“大概是命中注定吧,我自己也不知所以然。要是让永泽来说,恐怕就成了我的责任,与他毫不相干。”
“想必。”我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