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奈美一边和医生这样闲聊,一边像往常那样上了诊台。医生说:“那我们看看宝宝吧。”开启了超声波检测仪,屏幕上映出宫内的影像。可是刚看到屏幕,医生的脸就僵住了。数十秒的沉默之后,他用奇怪的语调对保奈美说:“请您坚强地听我说……很遗憾,宝宝的胎心停跳了。”
保奈美感到视野在剧烈摇晃。眼前的黑白显示屏中模糊地映出刚有三头身大的胎儿。可是胎儿却没有像上周那样乱动。
“我不信!”保奈美叫道,“我不信!为什么?!”
还躺在诊台上的保奈美捂着脸痛哭。
是因为之前拎了重物?因为快跑了?因为衣服穿少着凉了?保奈美责备着自己。
好不容易才来到肚子里的。
好不容易才长到这么大。
对不起啊——
做完将宫内胎儿取掉的手术,保奈美身心俱疲,支撑她的仅剩那三个胚胎。
但愿那几个孩子能顺利出生——
可是第二次到第四次移植,胚胎都没能成功着床。再次辛苦取卵,做第五次移植时,成功怀孕了。
保奈美每天都很害怕。就算孕检时医生说正常,比起高兴,最先袭来的情绪却是不安。这一次除了靖彦,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怀孕了的事。
之后的某一天,不好的预感成为现实。跟上次一样,第十周的时候,胎心停跳了。
为什么,神啊?!
为什么又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了?
保奈美抓着胸口,哭叫着。
预约完第二天的手术,保奈美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诊所。乘上电车,她轻轻抚摸着腹部。
宝宝现在还在这里,可他已经失去生命了——
电车中有个小婴儿,孩子的样子刺痛了她哭肿的双眼。到处都有奇迹发生,却单单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连续流产两次,我觉得可能有问题。咱们做个更详细的检查吧。”手术后医生对保奈美这么说。
于是做了各种检查,这才知道保奈美的血液容易凝固,无法给胎儿输送营养,所以胎儿才没法长大。
“那么……是母体的原因?都是因为我,宝宝们才……”
保奈美愕然了。
“不是谁的错。您不要责怪自己。而且有办法可以解决。”
医生语调温和,像在安慰她。
“下次移植要是怀孕了,就打针防止血液凝固。每隔十二小时打一次,一日两次,您自己在家注射就可以。直到宝宝出生。”
“这么做……就能生出宝宝了吗?”保奈美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个……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只剩一个胚胎了。精神、肉体和经济都已达到极限的保奈美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尝试。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一个胚胎上,保奈美进行了第六次移植。
幸运的是,这最后一个胚胎着床了。她开始每天给自己打两针。从没往自己身上扎过针,虽然害怕,但想到是为了宝宝,她就能忍耐。
一定要见到这个孩子——保奈美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注射的针孔在腹部和大腿造成内出血,结了硬块。工作和做家务时若坐下或躺着,就会感到阵阵刺痛,有时甚至疼得无法动弹。可保奈美没有叫苦——没有出生的三个孩子肯定比我更痛苦吧。
也许是打针起了效果,这一次跨过了之前一直难以逾越的第十周,胎儿顺利长大,肚子也越来越大。
足月后停止注射,以二十四小时输液代之,保奈美开始了住院生活。虽然就快临盆了,可孩子真的能顺利出生吗?这种不安一直持续着。她目送一个个生产后的女性出院,含泪想,自己是不是无法迎来那一天呢?
保奈美每天都在祈祷。
神啊,求你了,这次一定,这次请您一定把宝宝交到我的手中——预产期前日开始出现阵痛,疼痛如巨浪般袭来,保奈美忍受剧痛时也一直在祈祷。脑中还会不时想到若有个万一,心中害怕极了。
所以,听到宝宝第一声响亮的哭声时,充斥在保奈美心中的不是欢喜,而是解放感。“这样就不用再担心了”。后来问靖彦,靖彦说当时保奈美大汗淋漓,一直在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助产士把宝宝抱过来,放在保奈美的胸前。
好温暖。
跟这个孩子在一起,感觉之前失去的宝宝们也都回来了。其中肯定男孩子、女孩子都有吧,所以保奈美决定给宝宝起个男女都能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