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二十岁前往东京的愿望再次梦碎,你进入当地的企业上班。那是一家由六十几岁的老板和二十名员工组成的小型零件公司。
这家公司和时髦完全沾不上边。办公环境跟电视上演的截然不同,不在西新宿的摩天大楼里,而是在同时也作为工厂使用的巨大组合屋中,满地都是铁屑,镇日充满油臭味。
此外,这里的员工平均年龄较高,就连和你年纪最相近的同事也大你整整一轮,约三十几岁。包括你在内的女性员工只有四个人。由于老板为人亲切直爽,职场的氛围就像个大家庭,一片和乐融融,但他们也比较粗枝大叶。比方说,你今天有点精神不济,那些大叔同事就会对你说:“铃木选手,你今天怎么闷闷不乐啊?是不是月经来了?”即使他们没有恶意,但这已经有点像是职场性骚扰了。
这种充满中年男子的职场当然不是你想要的,但似乎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比待在家里好多了。
直到此时,你的母亲仍对小纯念念不忘。你找到工作时,她非但没说一句恭喜,还唉声叹气地说:“如果小纯还活着,今年就要上大学了。小纯想读哪所大学呢?一定是东大或京大吧!还是想去哈佛大学留学呢?”反正人已经不在了,她爱怎么说都无所谓。
东大和哈佛都离你太遥远,你表面上被公司分派到了老板娘手下的会计部,实际上做的却是倒茶、泡咖啡、接电话等打杂工作。
你的薪水当然不高,坦白说非常低。刚进公司的第一年,月薪虽说是十四万,实际领到的却只有十二万。你每天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七点多才下班。虽然每周双休,但一个月有两天的假日要去公司值班,算起来薪水真的很少。
然而,你对这样的待遇并无疑问或是不满。
看看周遭的朋友,乡下的两年制短期大学毕业生或高中毕业生,薪水大概都是这样。自己算是幸运的了,住在家里,也不用负担家计,薪水已经很够用了。
开始上班后,你平日往返于家中与公司,假日就去Q市总站闲逛,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高中那些在放学后一起闲聊的朋友全都留在了故乡,大家偶尔会相约聚餐以联络感情。不一样的,只有地点从教室换成了居酒屋,喝的不是果汁而是酒,如此而已。有时男生也会加入,男女人数各半,联谊气氛浓厚。
进入社会第一年的夏季末,你交了生平第一个男朋友。你们在类似联谊的聚会上认识,他在当地的零食公司上班,年龄是二十八岁。在你心中,他本来只是朋友的朋友的男朋友的朋友而已。
那天,一伙人喝完小酒,他主动送你回家,在路上问道:“要不要去附近休息一下?”就算迟钝如你,也发现了他的企图。
你本来就想交男朋友,而他也并没有让你感到排斥。听说,和别人做爱与在不成眠的夜里偷偷自慰的感觉完全不同,你觉得差不多该体验一下了。
但是,初中时目睹双亲如野兽般交媾的画面还残留在你的脑海,令你恐惧。
你怀着矛盾的心情点头,不出所料,你被带到宾馆,“跨越了界线”。
你知道成年人谈恋爱不需要告白,而是从A、B、C(2)开始进行的。
第一次性行为不如你想象中美妙,但也不像你原先所想的那么可怕。肉体疼痛的时间比舒服的时间还长,若是单论性快感,绝对是自慰比较舒服。但是,有人在耳边呼唤你的名字、肌肤相叠、共享体温的感觉,填补了自慰时所无法填满的空虚。
曾经向往在东京一个人生活、在东京工作、与东京人相恋的你,就这样一直住在家里,在当地的公司上班,与当地人谈恋爱。
虽非所愿,但这样的生活倒也不坏。
当然,不坏并不代表一切都很美好。
成年之后,家乡更显狭隘。这里显然缺乏适合年轻人玩乐的地方。
当个打杂工一点意思也没有,你常常提不起劲去上班。
你和男友交往了三个月,才发现他是有妇之夫,经历了惨痛的失恋。找他去喝酒联谊的朋友也不知情,事后向你不停地道歉。你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谈恋爱了,结果不到一年,你就又和别人交往了。
说起来,凡人就是这么一回事。经历着酸甜苦辣,年复一年过着安稳的生活。
反正,这就是人生嘛。
曾几何时,你开始用得过且过的心态看待自己的人生。
虽然待在这里不管多久,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安身之处,但话说回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