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手捧着这本《克莱因壶》的您来说,忽然见到“小说”中的人物现身说法,一定暗自惊呼:怎么可能?骗人的吧?肯定是某人假扮的,要么就是出版商故弄玄虚,或者是印刷错误......
咱们不妨分析一下:我想,上述反应完全是基于您对“小说是虚构的”这一常识而得出的“惯性”判断。但您有没有想过,某本小说其实是“假装”成“虚构的”呢?即小说有时是“虚构的虚构”!——这并非不可能,不经常有关于某本书影射了某人某事件的讨论嘛。只不过,所谓“影射”与我现在发声有着两大不同点:一是涉及“影射”的人或事件,都会“匿名”(用假名或近似事件);二是对“影射”的讨论,一般是得不到“确然印证”的(当事人不会现身,因为既然是“影射”,多半与不光彩的黑幕有关)。
总之我想强调的是,不管您如何看待小说的“非虚构性”,您基于常识所产生的对我的判断是错误的,这和我基于五感作出的判断完全是被“Klein-1”手套所误导的一样。此外,我并没有死,活生生站在您面前说话的我的真实存在,无须获得您的认可(只要本书责编认可我,我能拿到应得的那笔稿费就行了——当然,我对责编居然能在条件很有限的状况下猜出我的真实身份这一点,感到十分震惊,其冲击程度毫不亚于“克莱因壶”带给我的最初感受,关于这部分我会在本文的最后提到)。
一
言归正传。我叫上杉彰彦,这是本名。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亲哥哥和彦(不是《克莱因壶》一书中写到的姐姐,事件发生时他还在T大注37读博、学有所成,现在已是M大教授,专攻日本中世史。
像这样在细节上的不同,在该书中还有好几处)。在投稿参加K出版社举办的《书库》杂志创刊号“冒险游戏书原作征文比赛”的时候,用的是笔名“上杉梦野”。我自小就很喜欢梦野久作注38的作品,因此笔名和投稿作《脑部症候群》都和他有关。
在《克莱因壶》一书所记载的事件发生之前,我对“虚拟实境”(VirtualReality)并没有足够的了解,而当我躺进浴缸,脑中闪回与伊普西隆公司结上“孽缘”的种种过往(“手记”从未存在,只是井上先生在行文结构方面的一种设计而已),并准备划开手腕的时候,“虚拟实境”已成为我生命中最熟悉的一类东西,或者说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正是基于对它的熟悉度,以及始终在脑海中回荡的百濑伸夫的警告,终于让我如茅塞顿开般地做出了事后被证明完全正确的决定。想弄清身在壶内或壶外,不是“别无他法”。我从结束的地方开始,结果“重生”了。
所谓“结束的地方”,就是准备割腕的当下,要么退出游戏(我原本在代表虚拟的“壶内”,因角色死亡而在现实中“重生”),要么终结生命(我原本就在代表现实的“壶外”,因自杀流血而在现实中“死亡”)。那么作出判断的依据在哪里?即分清周遭是虚拟的还是现实的。
在我看来,现实无法证明,虚拟倒是有两大明显特点来进行印证:一个是共性的,虚拟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亦即没有现实存在的东西(哪怕这样东西是“虚构的”,它也是必然存在的)作为参照,虚拟是无法完成的,比如这个游戏不管是人物、舞台,还是剧情、对话,都是在我的作品《脑部症候群》基础上形成的;另一个是个性的,只有“Klein-2”才有的,那就是百濑的警告。
我们先来看“个性”的推断。百濑的警告最后一次在游戏中出现是在梨纱突然失联、玩家换成丰浦之后,那次我不仅想起发出警告的是谁,还在离开前询问了他的下落。后来数次进入游戏,都没有提到“有警告”,甚至还特地点明“没听到警告”,再后来提及“警告”都是在记忆中而非游戏中了。所以,推断“那一次”是某个“分水岭”应该没有错,这是基于如下认识:一、从技术层面讲,“警告”是“Klein-2”很难解决的BUG,没道理之前玩了那么多次都无法清除却在我对梨纱下落、百濑去向产生疑问之后突然就没有了;二、从语句内容讲,“警告”提醒我“在无法控制前快逃”,没再出现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已经处在“无法控制”的状况中,受控于“Klein-2”而丧失了相关能力,也就是说没有提醒必要了。这样的推断,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呢?至少我没看出来。我已经开始对伊普西隆公司产生了比较明显的怀疑,对方也有所警觉。那么可以说,在“那一次”之后,我带着疑问重新进入游戏中就再没回到现实——我还在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