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向后门,脑中一片混乱。
为什么梨纱突然打电话说要辞职?
我想起了昨天在地铁中分别时梨纱的那记飞吻。她面带恶作剧般的笑容,双掌在唇上一按,从将要关闭的车门之间向我挥着双手。
——今天有点事,我要直接回家。
我邀她去二子吃汉堡时,她摇着头这样说道。会是什么事呢?
我钻进了箱型车。今天梶谷也坐在后部的座位上。我倏地想起昨天被梨纱刮开的涂料。
“......”
窗上的刮痕不见了。
我窥视着坐在前排的梶谷的后脑勺,偷偷用手指抚摸梨纱昨天刮过的地方。只有那个部位重新抹上了一层涂料——
缝隙被补上了......
我看了梶谷一眼。
是他吗?
不管是谁填补的,总之公司已知道昨天我和梨纱刮开窗上的涂料窥探过车外。然而,梶谷却对此事一字不提。他们只是默默地把刮开的缝隙补好。总觉得这些人好阴险。
这天,我在研究所根本没心思测试游戏。和平时一样,我进了K2三次,但其中有两次是在发呆时被敌人杀死的。
“你看起来没什么干劲啊。”
笹森贵美子的话里含着露骨的挖苦意味,而我满脑子只想着梨纱的事。
梨纱打电话要求辞职这件事本身我就无法相信。她从未流露过那种意思。而且,她真想辞职的话,应该会先找我商量。
——你看,这事我只能跟你聊。
测试的第一天梨纱就对我这么说过。我和她每次从K2出来,都会互相打招呼。
“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这已经成了我俩的习惯。每天从伊普西隆的办公室出来后,我俩都会到二子的河边吃汉堡,聊当天的游戏内容。
梨纱比我更中意“克莱因壶”,比我更喜欢进壶。
有一次,她对我说:“今天我在游戏里吓了一跳。”
“怎么了?”
“你试过脱衣服吗?”
“......脱衣服?进K2时一直要脱的啊。”
“不,我是指在游戏里。”
“啊......没脱过。”
“我呀,之前就挺在意的,所以今天就脱了一次。”
“......”
“衣服里面竟然像模像样地穿着比基尼内裤和前扣式胸罩呢。”
我吃惊地望着梨纱。
“我一直在想裙子和上衣底下会有什么。可惜内衣裤都是白色的,没劲。”
“......这个我没查看过。”
“男生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你的倒是想看看,我自己的有啥好看的。”
梨纱扑哧笑出了声。
“哪天我心情好了就给你开开眼界。”
“真的?”
“骗你的。”
和梨纱聊天相当愉快。我猜她也乐在其中。正因如此,我不认为她会辞职。
我绝对不相信,她会不跟我说一声就突然辞职。
——我好害怕。最初是怕进“克莱因壶”,可现在总觉得伊普西隆公司本身很可怕。
昨天梨纱在车里这么说过。
因为害怕才辞职的?
这不是真的!
唯有今天,游戏让我觉得冗长,就像在看一场无聊的三流电影。与笹森贵美子讨论时,我也总是心不在焉,脑中只想着梨纱的事。
“上杉先生,”笹森贵美子打量着我的脸,“该不会连你也想说辞职吧?”
“......”
“高石小姐是没辙了,我们会安排替补。但你是无可替代的,千万别说辞职啊!”
我无言以对。听贵美子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竟从未有过辞职的念头。
21
一回公寓,我就去看床边的电话机。梨纱说不定来过电话。我满心期待,可惜通知有电话进来的红灯依然暗着。
我翻了翻冰箱,取出一根鱼肉香肠和一罐啤酒,爬到床上盘腿坐下,拉开啤酒的搭扣喝了一口后,咬破香肠的塑料外衣。
我在电话旁一直坐到傍晚。没办法,因为担心自己一走开电话铃就会响起。
梨纱不可能不跟我说一声就辞职——
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对梨纱也是半含怨气。
电话铃响起时,窗外已亮起街灯。
我伸向听筒的手把茶几上的空啤酒罐撞落在了榻榻米上。
“喂?”
——呃,请问是上杉先生吗?
“......”
不是梨纱,是早上打电话来的那个女孩。
——喂喂,是上杉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