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到大田以后,祖母学会了用KakaoTalk,偶尔会给我发自己拍的照片。有时候没有任何文字,只发来几张照片。我也发去玄米的照片、花的照片、树的照片等,并问候祖母。祖母说自己等喜子的这段时间买了一双漂亮的运动鞋,于是我在网上买了一件很适合祖母穿的天蓝色连衣裙,寄到祖母家里。
离开大田的时候还是阴天,但随着离熙岭越来越近,天空变得晴朗起来。金喜子博士,现在我叫她喜子奶奶,我正在去迎接她的路上。喜子奶奶要从首尔坐巴士到熙岭车站,我决定先去祖母家,然后和祖母一起去车站。
祖母穿着我送她的天蓝色连衣裙高兴地迎接了我。她让我看自己给厨房柜子掉门的地方重新安好的门,说是等喜子的时候弄好的。可能刚才拾掇过生姜,屋子里都是姜的味道。记得第一次来祖母家的时候,家里也是充满了生姜味。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感觉就在眼前,又似乎非常遥远。
“在那坐一会儿吧,得吃点东西再走啊。”
我久违地坐到祖母家的沙发上,环顾着屋子。电视装饰柜上放着一个我第一次看到的相框。
我走过去看着那个相框。里面是我、姐姐、祖母和曾祖母在乌龟海岸手拉着手站在一起的照片。
“祖母。”
我站在水槽前,举起那个相框给祖母看。
祖母微笑地点了点头,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
作家的话
对我来说,过去的两年是我长大成人后最艰难的一段时光。那段日子里,我有一半的时间没能写作,剩下的时间则都在写《明亮的夜晚》。那个时期的我好像不是人,而是像个被打一下就会倾泻而出的水袋。写这部小说的过程,也是我重新获得自己的身体,接纳自己的内心,成为一个人的过程。
连载在即,我仍然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样的小说。那段时间我有机会住在作家休闲公寓。至今我还记得在房间放下行李,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那个瞬间。窗外积雪的原野,以及无边的寂静。我坐在那里,开始写《明亮的夜晚》。什么样的语言能形容那种心情呢?那天,我被重新邀请到写作者的世界,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三川。
三川这一人物的力量牵引着我,作品终于拉开序幕。害怕人的同时也想念人的温暖、手里握着小石头喊着“伙伴啊”“朋友啊”的年幼的三川历历在目。寒冷的冬天,坐在石阶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三川给的煮红薯的十八岁的新雨出现了,我透过三川的眼睛望着她。
三川和新雨,英玉和美仙,喜子和明淑奶奶……我和这些人物一起度过了许多个四季。还有智妍。我想写的是智妍到熙岭后慢慢恢复的故事,为此却不得不让她直面自己的伤痛。所以有时看到智妍,我会感到非常难过。但是,与这部小说中的其他人物相比,智妍是给予我力量最多的那个人。我会记住这一点。
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祖母。战争时期到大邱避难的祖母,捡回冰箱保鲜盒给年幼的我做玩具屋的祖母,让我以后走远一些、给我买地球仪的祖母,是她的心造就了这部小说的世界。我祈祷,聪明开朗的祖母郑龙灿女士永远像现在一样健康!
在准备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向事务繁忙但每次都成为我第一个读者的智慧姐姐表示感谢。也感谢让我坐到ArtOmi书桌前,帮助我重新开始写作的柳承庆(音)翻译家。读吴贞姬老师的小说,我得以不断编织梦想。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老师读了我的小说,还为我写下了珍贵的文字。在此向老师转达我的谢意。最后,从连载到出版,金内利(音)编辑和文学村编辑部深入阅读了这部小说并提出了宝贵意见,在此致以深深的谢意。
这是三年来我出的第一本书。每当自己的小说披上“书”的外衣时,我总会有一种离别的感觉。希望《明亮的夜晚》能够顺利地到达需要它的人身边,希望它用自己的生命在别人心中留下短暂的陪伴。写完“作者的话”,我能做的似乎都结束了。书会有自己的命运。
二〇二一年夏天
崔恩荣
因为有光,所以可能——《明亮的夜晚》译后记
二〇一六年,崔恩荣的第一本小说集《祥子的微笑》出版后,在一次采访中被问及长篇小说的创作计划时,她回答说,自己一直有个心愿,就是书写那些长久以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女性,比如自己的妈妈、祖母……二〇一七年,作家在古巴有过一次短暂的停留,当时她正在尝试写一部中篇小说,但是写作过程中随着故事慢慢展开,发现框架太大,于是暂时搁笔。二〇一九年十一月在美国期间,她再次执笔重拾当初的故事,最终写出了《明亮的夜晚》。二〇二〇年,小说在季刊《文学村》的春、夏、秋、冬季号分四次进行了连载,二〇二一七年七月由文学村正式出版。这是崔恩荣的首部长篇小说,推出后便迅速登上各大网站的小说热销榜。同年年底,《明亮的夜晚》获得第二十九届大山文学奖,二〇二二年年初又被评选为“安山之书”(安山市“一座城读一本书”项目的一环,入选图书由市民投票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