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又不是只说工作的事。”
“妈妈,别说了。”
“好吧。”
妈妈说完,加快了步伐。她也知道,我们说得越多越没有好处。
妈妈一辈子都对我充满了期待,然后失望。她曾说:“像你这样头脑聪明又有文化的人,应该过自己做梦都没想过的那种生活。”当我说要和出身贫穷、一无所有的他结婚时,妈妈对我非常失望,但看到我婚后组建了正常的家庭,她还是对此感到满足,不再固执己见。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女婿。我们都希望我们的家庭能越来越好,过上别人眼中那种体面的生活。
可我连妈妈那小小的期望都没能满足,让她彻底失望了。我一直以为,与其不断期待得到妈妈的认可,结果却屡屡受伤,不如在事业上做出成绩,有朋友们的支持就足够了。但是头脑里懂得的东西,心却难以接受。孩子不是妈妈用来展示的纪念品!脑海里这样呐喊着,心里却非常清楚,妈妈的愿望并非只是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女儿,正因如此,我感到非常难过。
我们两人都一言不发地慢慢走到山顶。站在瞭望台上,我们远远地眺望着下面的风景。
“好多楼房啊。”
我说。
“这里是首尔嘛。智妍,你看那里。”
妈妈用手指着视野尽头的山说。
“那是南山,左边是冠岳山。”
“是吗?”
“嗯。”
刚才一直走得很慢,可妈妈还是气喘吁吁的。
“得好好锻炼身体,妈妈。如果真去墨西哥的话。”
“嗯,在此之前我会多走走的。”
“说好了哦。”
“一言为定。”
妈妈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能感觉出,现在的妈妈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和我亲密无间了。从她看我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她对我有了距离感。我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怄气,一连几天不说话了。现在火苗还没变大就熄灭了,我们却因为向对方扔去了小小的火种而突然感到难为情。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了。我们的眼神流露出共同的恐惧,那就是一旦给对方造成伤害,之后可能就再也无法挽回了。现在的我们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争吵了,真的变成那种因为害怕结束而无法随心所欲地争吵的关系了。我们聊着无聊的话题下了山。
几天后的下班路上,我看到在对面拉着一辆紫色格子花纹小拖车的祖母。我掉了个头,把车停在祖母旁边。
“这样四处走动能行吗?上车吧。”
我从车上下来,把拖车放进后座。
“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去呀。”
祖母这样回答,调皮地笑了。
“这不是在去的路上吗?”
“我是拖着这个运动,练习走路。天天待在家里,肌肉都没了,医生叫我多走动。你要去哪儿?”
“刚下班,掉了个头来带您。”
“晚饭呢?”
“您呢?”
“我还没吃。”
“要不要去吃汤丸?就在车站附近。”
祖母点点头。
海水浴场开张后,市内开始充满活力。有名的美食餐厅前面都是排队等候的人,和冬天的熙岭完全不同。去汤丸店的路上人也比平时多。
“您身体怎么样?”
和祖母面对面坐好,点完苏子汤丸,我问道。
“啊,肋骨吗?差不多都好了。”
祖母若无其事地说,然后往杯子里倒了些水。
“上次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睡着了……只要躺着就能睡着。”
对于那时读到的信,我们没有再说什么。祖母说很不好意思让我读信,而我对祖母说的话感到很遗憾。我在想,如果是关系非常亲密的孙女,她还会这么客气吗?
我们默默地吃着汤丸。祖母把汤丸放到汤匙上,呼呼地吹了好几次才吃,跟妈妈一模一样。妈妈也不太能吃热的食物,吃一碗面也要放凉了再吃,总是要很久才能吃完。
喝完饭后甜品生姜桂皮茶,我站起来打算结账,这时祖母说不要让我为她花钱,她想请客,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结了账。
“下次你再请不就行了吗。”
祖母说。
吃完晚饭出来,太阳还没下山,天空泛着蓝色。我开车载着祖母去了海水浴场附近。虽然有点累,但我不想辜负这样的夏夜。
海水浴场对面有一排生鱼片店,浴场和饭店之间有车道和宽阔的人行道。我从后座拿出拖车递给祖母,祖母两手搭在拖车的扶手上,慢慢地走了起来。海边的游客们聚在一起,要么聊天,要么放鞭炮。餐厅的露天座位上,人们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喝酒。四下里宛然一片夏日海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