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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能好(50)

作者:魏思孝

王能好抱着死狗,曹强骑着车,出了全家乐没走多远,摩托车没油了。死狗放在车上,王能好扶着狗,曹强推着车子。曹强头还在晕,车子摇晃着。曹强说,钱我不要了,狗给我。王能好说,你还想要钱,美得你吧。曹强说,没你,也没今天的事。王能好说,不是你吃鱼香肉丝,也出不了这事,饿个把小时,能饿死你了?曹强撒开车,走了。摩托车倒在地上,细狗压在下面。王能好问,你干什么去?曹强说,以后别和我处事,我今天出来学习雷锋了我。王能好蹲在路边,看着曹强走远。压在车下的死狗,一股股的鲜血从口里吐出。货车不时呼啸而过,尘土飞扬中,王能好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又看着细狗,心想若是雷锋遇到这事会如何处理,不仅是雷锋,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他的处境,会如何处理?答案是,这些人物根本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眼下的处境,也只有像他这种人才会被这么对待,总是这样的束手无策。

王能好驮着狗,推着摩托车走到镇东头的加油站,给车加完油,去了老二那里,把狗扔在大巴前。回到家,把卖狗的八百块钱给了母亲。他回到屋,躺在床上,闷着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王能好躺在床上,遗传自母亲的善忘性格,把白天发生的不快迅速抹去。除了来自生理上的疼痛,他心想,有这经历也挺好,毕竟自己也动手了,还踹了那个徐达一脚。又想,他算是个人物,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踹过。又想,这事值得拿出来炫耀下。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杨美容质问,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王能好说,这两天有点忙。杨美容听出了异样,问,你怎么了?王能好不耐烦,有啥事你说。杨美容说,没事还不能找你了,不过还真有点事。

▲徐达(1975—)

在边河乡层出不穷的混子当中,徐达当年的威名,并没有如他所愿,一直维系至今。有关徐达的文字记载,除了他几次因打架斗殴进局子留下的案底(如今大概还存放在青山镇以及市县分局的档案室里,照片和纸张逐渐泛黄,供述的字迹也已模糊),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这篇文字。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些了解徐达事迹的人,有写日记的习惯。总之,留名青史是件异常艰难的事。在边河乡以及周边县市,曾经威名广播的达子,只影响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两代混子。更年轻的,对如今这个以“边河老大”为网名直播的中年人,在不屑之余,就只剩下嘲讽。甚至,边河这个称谓,也早已成为历史。

二〇一一年,边河乡和南王镇合并成为青山镇。这年,徐达三十六岁,地位不保(和之前短暂的拘留相比,这次出狱没有兄弟们夹道欢迎,接风宴从酒楼搬到家中,父母衰老,下工回来只简单炒了盘青菜),婚姻失败(前妻在他两年的牢房生涯中,带着儿子改嫁了),与社会脱节(手里拿着诺基亚手机,半个月后买了智能机,习惯用手写笔和语音)。不过,他余威还在,经人介绍,在青山首富赵依厂的物流公司谋得了个差事,对外宣称是经理,实际的作用和看门狗无异。有来厂子闹事的,本厂司机在周边村庄被拦路要钱时,只需一个电话,徐达带着几个小年轻身先士卒。两年的政府教育还是管用的,徐达行事少了一丝莽撞,或许也有自知之明。总之,他不再手持刀刃,最多拿着甩棍,也多派不上用场。声势出来,那些奸诈的农民也就散了。有时,也会碰到撒泼的妇女,徐达宁肯自己掏点钱,也没违背初入江湖时所定下的不打妇孺的准则。

以上都是表象。一向高傲的徐达,之所以依附和自己有过节的赵依厂,是看重了他背后盘根交错的权利网。省市领导们来公司视察,徐达负责维持现场秩序。公安分局的领导开着警车来找赵依厂打牌,徐达坐在一旁陪同,负责斟茶倒水。这样的生活,徐达忍受了三年。分局设立依厂物流警务点只是诱因,他没接受其他的岗位继续再拿每月七千多的工资,本质是因为他上不了台面(赵依厂语)。

自始至终,徐达都没分清江湖和社会。在边河这个相对贫困的山区,从少年时期,徐达凭借义气和好勇斗狠,不满十八岁,在江湖上有了一定的名号,在普遍为城区输送打手的山区,以他为首的团伙,保持着难得的独立性。辍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母校边河中学是他的根据地,收小弟,索要钱财,出入游戏机厅和长满酸枣的山丘。中秋放假,在乡政府门前,把落单的外号为“老峰”的前辈打瘫在地后,他成为“边河老大”。队伍壮大,前簇后拥,一时风头无两,徐达成功吸引了当地派出所的注意,被喊去在拘留室罚站警告了几次,每次进修出来,依旧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