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跨年的时刻,我们准备好香槟,开始倒计时。5、4、3、2、1——“嘭!”的一声,香槟塞子弹开,大家互道“新年快乐”。
“去年承蒙照顾。今年也请多关照。”这些老套的话里也饱含了万般思绪。毕竟我们这群人都上了年纪,很可能在年中就患上某种疾病。因此这句话里也含有“平安度过今年,明年依然齐聚于此”的心愿。
我把我们这群人叫作“除夕家庭”。
到了今年年底,这个“除夕家庭”里也会有两个人不在日本,到时候又怎么办呢?
不如来个“除夕家庭成员大招募”,又或者干脆到滑雪场过年。还是说要去国外跟朋友会合,在那边迎接新年。又或是去其他朋友家。再不然就去朋友开的民宿跨年吧。
想来想去,因为选择太多而犹豫不决。
这种时候我就会感慨,虽然没有家人,但我“还有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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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本的新年是按阳历计算,正月则是阳历的一月。
[2]原文为“時間持ち·時間貧乏調査”。
[3]纳什维尔属于美国的田纳西州,此处的“得克萨斯州”应为作者笔误。
[4]日本人有在正月参拜神社、祈求新年好运的习惯,类似中国人爱在大年初一到寺庙烧香。此为当年第一次参拜,称“初诣”。
[5]二八荞麦:用二成面粉、八成荞麦粉的比例制成的荞麦面。
[6]《年复一年》(ゆく年くる年):NHK的跨年节目。
花甲
我迎来了花甲之年。
大家送我的礼物里,有红玫瑰、红色口红、红内裤。此外还有红色项链、红毛巾、不红的披肩和猫摆件等。幸好没人送我红色棉坎肩。
有这么多人为我庆祝,我真的很幸福。
生来已有六十年。
亦即花甲。干支循环了一周,又回到出生那年。据说出于这个原因,在花甲之年,人要穿上红色衣物,象征回到婴儿时代。这个夏天,我穿的都是红T恤,戴的也都是红色首饰。
六十年。真不容易啊。人本来不该活这么久的。
真想表扬一下自己。
走过了人生的巅峰,眼前全是无法重来的事,后悔也不是没有。回首往日,也得用过去时感叹一句:这就是我的人生啊。
有人说,四十岁以后,时间会变得特别快。
但我从不这么认为。四十岁之后的一年又一年,每年还是一样漫长。一件件地完成工作,努力享受当下,每天都像在走钢丝,也因此累得不行。一浪过去又有一浪,连喘息、修整的时间也没有。每年到头都会想着,今年终于结束了,而一年前的事却像隔了十年那么久。这能算是充实吗?从忙得没法瞻前顾后这点来看,确实也算是“充实”吧。
不过,要是有人问我还想再来一次吗?我大概会回答:一次已经够磨人了。
2008年7月26日,“六十来岁女人的聚会”圆满落幕。主办者是一群经历过妇女解放运动[1]的女人。她们对出生于1947—1949年“婴儿潮”一代的女性发出邀请,呼吁大家来相见,庆祝彼此的花甲之年。
赞助人还包括当时妇女解放运动的核心人物:麻鸟澄江、平川和子、米津知子、丸本百合子等女士。举办过“魔女音乐会”[2]的田中美津子、中山千夏女士也来了。运动发生时不在东京,不了解当时热烈气氛的我也忝列其中。
表演者有女性剧团“青鸟”。这是一个年岁渐长却依然如少女般无瑕的奇妙团体。
六十岁。真是不容易啊。我们各自走过了不算平坦的人生,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独特的轨迹。从那次妇女解放运动到现在,居然已经过了四十年。
来之前,我也对周围的年轻人发出了邀请。
“解放运动一代的女性们都会出席这次活动,机会不容错过。同样的集会,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有了,很值得一看哦。”
年轻人们来时虽然惴惴不安,却依然作为接待员或后台工作人员渐渐融入现场的氛围中。看着年龄是自己三倍的女人们欢聚一堂,活力满满,她们想必也受到了很好的刺激。
解放运动一代的女人们大都很有才华。比起多费唇舌地解释道理,她们会选择先让身体动起来。唱歌、跳舞,热闹又精彩,我实在学不来。看着她们,我不禁感叹自己毫无才艺,因自己不是“能歌善舞的研究者”而汗颜。话虽如此,如果我真的会唱歌跳舞,或许就不会成为研究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