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奥塔尔夫人必须报告公爵小姐的一举一动。她观察了我们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她积攒了很多事要讲。最后,她去找公爵夫人,把自己注意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我们俩都处在一种狂热之中,整整三天没离开对方,不停地亲吻、哭泣和哈哈大笑,就像疯子一样——我们像疯子似的聊个没完,这是以前没有过的,她不知该把这一切归因于什么,但她觉得,公爵小姐正处于某种病态的危机之中。最后,她觉得,我们最好少见面。
“我早想过这件事,”公爵夫人答道,“我知道这个奇怪的孤女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我听人讲起她的事,她以前的生活——可怕,真的太可怕了!她对卡佳明显有影响。您是说,卡佳很爱她?”
“简直忘乎所以。”
公爵夫人懊恼地脸红了,她已经因为自己的女儿而嫉妒我了。
“这不正常,”她说,“以前她们相互格格不入,应该承认,我对此倒很高兴。不管这个孤儿多小,我都不能担保不出什么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已经随着奶水吸进了她的教育、她的习惯,也许,还有规则。我不明白,公爵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我已经说了上千次了,该送她去寄宿学校。”
莱奥塔尔夫人想为我说情,但公爵夫人已经决定把我们分开。她立即派人去找卡佳,在楼下向她宣布,她跟我在下周日之前,也就是整整一个星期不能见面。
我在夜里很晚才得知了一切,惊恐不已;我想着卡佳,觉得她受不了我们分开。我因忧愁和悲伤陷入了谵妄状态,当夜就病了。第二天早晨,公爵来看我,低声细语,让我抱有希望。公爵用尽了所有努力,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公爵夫人没有改变自己的意图。一点儿一点儿地,我开始变得绝望,悲伤令我心虚气短。
第三天早上,娜斯佳给我带来卡佳的便条。是卡佳用铅笔写的,字迹潦草,如下:
我非常爱你。坐在maman身边,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逃到你身边。但我会逃走的——我说过的,所以不要哭。给我写信,告诉我你有多爱我。而我一整夜都在睡梦里抱着你,太受罪了,涅朵奇卡。我给你捎去糖果。再见。
我也以这种方式回答了,我对着卡佳的便条哭了一整天。莱奥塔尔夫人以其种种爱抚折磨着我。傍晚时我得知,她去了公爵那里,说如果我见不到卡佳,肯定会第三次病倒,说她后悔对公爵夫人说的话了。我问娜斯佳,卡佳怎么样。她回答我说,卡佳没哭,但她脸色苍白得可怕。
第二天早上,娜斯佳低声对我说:
“您去公爵大人的书房吧。顺着右边的楼梯下去。”
我内心的一切都因为预感到的事情而活跃起来。期待中我气喘不已,跑下楼去,打开书房的门。她没在这儿。突然卡佳从后面抱住我,热烈地吻了吻我。笑声、眼泪……转眼间卡佳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爬到父亲身上,像只松鼠一样跳到他的肩头,但是没能稳住,便从那儿又跳到沙发上。公爵也随着她倒了下去。公爵小姐高兴得直哭。
“爸爸,你真是个好人,爸爸!”
“你们这两个调皮鬼!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叫什么友谊?什么爱?”
“闭嘴,爸爸,你不知道我俩的事。”
我们再次投入对方的怀抱。
我开始端详她:三天来她变瘦了,她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我伤心地哭了起来。
终于,娜斯佳来敲门了。这是个信号,人们突然想起了卡佳,问她去哪儿了。卡佳面如死灰。
“够了,孩子们。每天我们都会聚一聚。再见,上帝保佑你们!”公爵说。
他望着我们俩,很受感动,但他的一番盘算挺差劲。傍晚从莫斯科传来消息,小萨沙突然病了,奄奄一息。公爵夫人决定明天就动身。这件事发生得那样快,以至于直到跟公爵小姐告别,我什么都不知道。告别还是公爵本人坚持的,公爵夫人勉强答应了。公爵小姐像丢了魂一般。我在浑然不觉间跑下楼去,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旅行马车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卡佳喊了一声,看着我,倒在地上没了知觉。我扑过去亲吻她。公爵夫人设法让她恢复知觉。终于,她醒了过来,再次抱住了我。
“再见,涅朵奇卡!”她对我说,突然笑了,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你别看我,没事的,我没病,一个月后我再回来,那时我们就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