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奥塔尔夫人监管着我们,她终于注意到我们交往中的这种变化。由于我最先引起她的注意,我迫不得已的孤独也让她深受震动,她直接去找公爵小姐,责备她不懂得如何对待我。公爵小姐皱起眉头,一抬肩膀,声称她跟我无事可做,说我不会玩,总是在想什么事,她宁愿等她的弟弟萨沙,他就要从莫斯科来这儿了,到那时他们俩就快活多了。
但莱奥塔尔夫人对这种回答并不满意,对她说,她把我一个人丢下,当时我还生着病,我不能像卡佳那样快乐和活泼,不过这样更好,因为卡佳太活泼了,说她做过什么什么,说前天斗牛犬差点儿咬死她——总而言之,莱奥塔尔夫人毫不怜惜地骂了她。最后,还打发她来找我,命令她与我马上和好。
卡佳十分专注地听了莱奥塔尔夫人的话,好像真的在她这些说理中明白了什么新的、对的东西。她丢下刚才在大厅里滚着玩的铁环,走到我面前,认真地看了看我,吃惊地问道:
“您难道想玩?”
“不。”我回答说,当莱奥塔尔夫人责骂卡佳时,我为自己和卡佳感到害怕。
“那您想做什么?”
“我就坐一会儿,我跑不起来,不过只要您别对我生气就行,卡佳,因为我非常爱您。”
“好吧,那我一个人玩,”她平静地、一字一顿地回答,好像惊讶地发现,到头来她并没有错,“那么,再见吧,我不会对您生气的。”
“再见。”我回答说,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去。
“也许,您想亲吻吧?”她想了一会儿后问我,大概是在回忆我们不久前的拌嘴,希望尽量让我快活一些,以便尽快地、和睦地跟我和解。
“您随便吧。”我怀着畏怯的希望回答。
她走到我身边,认真地吻了吻我,也没有笑。就此完成了所有要求她做的事情,甚至做得比需要的更多,使派她去见的可怜的小姑娘得到完全的快乐,她意足而愉快地从我身边跑开,很快所有房间再次响彻了她的笑声和叫喊声,直到她筋疲力尽,气喘吁吁,才倒在沙发上休息,积蓄新的力量。整个晚上她都在怀疑地看着我:大概,我让她觉得非常奇特、古怪。她似乎想和我说点儿什么,澄清发生在我身上的某些困惑;但这次,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克制住了自己。通常卡佳上午开始上课,莱奥塔尔夫人教她法语。整个教学就在于复习语法和阅读拉封丹,也没教授她太多东西,因为勉强才求得她同意每天读书两小时。这一约定是她最后在父亲的要求、母亲的指令下同意的,她非常尽责地履行了这一安排,因为自己做了承诺。她拥有罕见的能力,理解问题很快。但她也有一些小小的怪脾气:如果她不明白什么事,就立即开始自己思考起来,忍着不去找人解释——她似乎以此为耻。据说,她有时会一连几天为她无法解决的某种问题绞尽脑汁,为不靠别人帮忙无法自己克服而生气,只有在最后陷入绝境,已彻底耗尽心力的情况下,她才去找莱奥塔尔夫人,请求帮助她解决她未能应付的问题。每一个行为都是如此。她想得很多,尽管第一眼看上去并非如此。但与此同时,她的天真与年龄不相称:有时她会偶然问出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有时她的回答却显示出最有远见的细致和狡猾。
由于我也终于可以做些事了,莱奥塔尔夫人在测试过我的知识水平后,发现我读得很好,写得很差,断定极其有必要立刻教我法语。
我没有反对,于是在一天早上,我就跟卡佳一起坐在了书桌前。然而,偏偏这一次卡佳仿佛是故意的,极其蠢笨,心不在焉到了极点,以至于莱奥塔尔夫人都认不出她了。而我,几乎是在一堂课上就认识了所有法语字母,希望尽可能以我的勤奋取悦莱奥塔尔夫人。快下课时,莱奥塔尔夫人对卡佳相当生气。
“您看看她,”她指着我说,“一个生病的孩子,第一次学习,做了比您多十倍的事。您不觉得羞愧吗?”
“她比我知道的多吗?”卡佳惊奇地问道,“她还在学字母表呢!”
“您花了多长时间学字母表?”
“三堂课。”
“可她就花了一堂课,所以她比您理解得快三倍,一眨眼就会超过您。是这样吧?”
卡佳想了一会儿,突然脸红了,确信莱奥塔尔夫人的说法是对的。脸红,因尴尬灼烧起来——几乎是她在每次挫折时的第一反应,当她的恶作剧被揭穿时,恼怒也好,出于骄傲也罢,总而言之,几乎所有情形都是如此。这一次,泪水几乎涌上她的双眼,但她沉默着,只是看了看我,似乎想用她的目光烧死我。我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可怜的小家伙骄傲和自尊到了极点。当我们离开莱奥塔尔夫人时,我想说点儿什么,尽快驱散她的懊恼,表明法国女人说的话完全不怪我,但卡佳沉默不语,就像没听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