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菲莫夫冷冷一笑。
“不,老爷,我不会卖给您,”他回答,“当然,按您的意志……”
“可难道我在强压你,难道我在逼迫你?”地主喊道,他情绪失控了,更何况事情是在伯爵的乐师面前发生的,他可以从这场面得出有关地主乐队所有乐师命运都非常不利的结论。“滚吧,不知感恩的家伙!从今往后别让我见到你!没有我,你带着那支单簧管去哪儿安身,你连吹都不会吹!在我这儿你吃得饱,穿得暖,拿着薪水;你过着高贵体面的日子,你是个艺术家,可你不想明白,也感觉不到这一点。滚吧,别待在这儿惹我发火!”
地主把惹他生气的人全都赶走,因为他害怕自己的火暴脾气。而且无论如何他不想对一位“艺术家”过于苛刻,他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那些乐师的。
交易未能达成,看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突然间,一个月后,伯爵的小提琴手挑起一桩可怕的事:他自己担责,向我继父提出了控告,声称我继父在意大利人之死一事上有罪,他出于夺取丰厚遗产的自私目的杀死了那人。他声称,遗嘱是强行诱骗而来,并承诺会为自己的指控提供证人。无论伯爵还是袒护我继父的地主如何请求或规劝,都无法动摇控告者的意图。人们向他指出,对已故乐队长尸体所做的医学检查是正确的,控告者质疑显明的证据,或许是因为未能占有准备为他购买的珍贵乐器,出于个人的恶意和懊恼。乐师坚持自己的立场,对天发誓他是对的,他声称,发生中风并非由于醉酒,而是由于毒药,并要求再次调查。乍看上去,他的论证显得不可忽视。自然而然,案件就此开审。叶菲莫夫被抓,送进了市里的监狱。一桩令全省大感兴趣的讼案开始了。审理进展很快,其结果是,乐师做了虚假的指控。他被判处公正的惩罚,但他始终坚持己见,让人相信他是对的。最终他才承认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他所提供的证据是他臆造出来的。但是,臆造这一切时,他是凭假设、凭猜测行事,因为直到现在,另一次调查也做完了,叶菲莫夫的清白无辜已正式获得证明。他仍抱定信念,认为不幸的乐队长的死因在于叶菲莫夫,尽管有可能他不是用毒药,而是以其他方式杀死了他。不过对他的判决没能来得及执行:他突然患上脑炎,发了疯,死在监狱的诊疗所里。
在这一事件的整个过程中,地主表现得非常高尚。他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样关照我的继父。他好几次到监狱安慰他,给他钱;知道叶菲莫夫喜欢抽烟,就给他带最好的雪茄;当继父被证实无罪,他让整个乐队放假庆祝。地主将叶菲莫夫一案视为关系到整个乐队的事情,因为他珍惜自己乐师的良好品行,若非更甚,至少也与他们的才华同等待之。整整一年过去了,省里突然有传言说,省城来了某位著名的小提琴家,是个法国人,打算顺路开几场音乐会。地主立即开始使出各种办法让他来自己家做客。事情进展顺利,法国人答应前来。为迎接他的到来已做好一切准备,也邀请了几乎整个县的人,但突然间一切掉转了方向。
一天早上有人通报说,叶菲莫夫失踪了,不知去向。人们开始寻找,但他踪迹皆无。乐队处于紧急状态:缺了单簧管。可突然间,在叶菲莫夫失踪三天后,地主收到了法国人的一封信,在信中他傲慢地拒绝了邀请,接着又补充,当然是拐弯抹角地说,今后他与那些拥有自己乐队的老爷打交道会格外小心,看到真正的天才被一个不知其价值的人操控很不雅观。最后,以叶菲莫夫为例,指出他是真正的艺术家,也是他在俄罗斯见过的最好的小提琴手,这就足以证明他的话是正确的。
读完这封信,地主深感惊讶。他伤透了心。怎么会?叶菲莫夫,就是他如此关心、如此施恩的叶菲莫夫,这个叶菲莫夫如此无情、如此无耻地在一位欧洲艺术家,一个他高度重视其见解的人眼前诽谤他!最后,这封信在另一方面也令人莫名其妙:信里宣称叶菲莫夫是位真正有才华的艺术家,说他是一位小提琴家,但人们无法看出他的才华,迫使他演奏别的乐器。这一切让地主大为震惊,他立即准备去城里见一见这位法国人,却突然收到伯爵的便函,邀请地主马上到他那里去,并通告说他知晓整件事情,来访的大师现在与叶菲莫夫一道在他那里,伯爵对后者的放肆和诽谤感到惊讶,下令扣下他。信上最后说,地主的到场很必要,因为叶菲莫夫的指控甚至涉及伯爵本人;这件事非常重要,应尽快予以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