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变回老竹的囚徒。鹏鹏胜拣出最尖鱼毛仔喂河携, 鸡鹅心满意足。鹏鹤哂翼。鸿鹦饿。
网鹏胜亦需晒翼。卢鸟褶胜踏在鱼盆间食水烟时候, 就是他的晒翼时光。他脚上藕满闪玲的鳞哩,他老婆胜 嫂在尾舱喂细仔食奶哩,他更多的仔女爬满船板、挂满 悝杠、在江水里喧哗鬼叫和百千户水上人的屎团齐齐漂 漂沉沉,每个背上都绑只空心大葫芦,他喉头有扎实的 绳、头顶有寒光闪闪圈套,渔税船税鸿鹏税,鱼油税, 鱼胶税,税税高升,布袋伸向他,他丢入铜板,又念, 又拜,母亲在桅林上空倾倒墨汁,用量是我身上墨汁的 数亿倍,船的连绵浮城里人人拜我,香火乱窜,铜板簌 簌锵锵落布袋,那布袋越坠越沉越发越胀,似阳气大旺 后生仔春袋,水上男女十跪九拜,接续倒下,有精工之 美,吴师傅伏在档口收拾纸人纸鞋,壮丽的纸瘟船早就 准备妥当,等众人去送,讲古佬不开档,蕉布大帘落 着,舱门口不朽摆个琵琶桶,此刻桶内油纸伞失踪—— 中流沙人尽皆知桶内应有一把油纸伞,开档时撑圆,收 档时合拢,亦皆知伞面写有大字廿四只—— 水上讲古寮,中流沙独此一家 天涯回头客,南洋海奈何半生
天长日久,廿四只大字似沙虫,似船蛆,钻入三千 零九水上男女眼底,又至心间,排开作廿四座神像。再
行一段,遇小豁口,江面大开,鸭船平举两翼驶过,两 翼大笼内无鸭,尾板上亦无,鸭王撑篙,一身湿透, 契家姐大声问:“鸭王!你的鸭哩? ”鸭王猛力撑篙, 喊:“赶入避风塘啦!”江风劲吹。茶船、米船、拖船、 果栏船向远水处乱剪,江面万物向西逃窜,渔网飞天似 母夜叉。醒婆踢我尾尖,我复又爬行,转头钻人轰鸣不 已浮城迷宫。大竹升东头缆索档、油灰档、缝悔档全部 收档。安南婆打坐船头唱《平秋喜》',江坪佬笑笑口摸 我脚骨,两公婆船上长期摆二陇花木:香橡、佛手、九 里香。此一对疯癫夫妻和他们柑桔香的疯船,就是寡母 巷巷头信标。风啸叫了。你看一条细径由大竹升岔出, 向南深入,越行越窄,那就是寡母巷,中流沙所有男 子剋星流放地,亦是契家姐认定的她和我的归宿。照 契家姐讲法,寡母巷不朽是阴是邪,“多你一个不多, 少你一个不少"。我说:"我是男人哩!”契家姐笑眯 眯:“你不是男人;亦不是女人,你根本不是人!” 《平秋喜》和南辗咒狭路相逢,不但毫无退意,反为越 战越勇。你名叫做秋喜,只望等到秋来还有喜意,做 乜才过冬至后,就被雪霜欺。巫女哭:稽首皈依,无
1粤地歌遥,相传为招子庸( 1793—1846)所作。招子庸,广东南海 横沙人.代表作《粤返》。下文中引自《书秋喜》的唱词,以楷体标 出,特此说明。
极大道!风乱拨桅杆,船碾船,浪碾浪,中流沙轰声 大作。泉路茫茫,你双脚又叫?细。黄泉无客店,问你 向乜谁栖。青山白骨,唔知凭谁祭。衰杨残月,空听 个只杜鹃啼。醒婆打手磬,雨弧向江面狂扫,大浪潮 的白色利爪挠岸,飞虫、飞鸟、水上人发盲发震啊! 在酥脆的容器里。
风吹碎桅杆,似吹散一撮鸭绒。
02海皮自然史
十三行街一刀斩落去。然后是西濠:斩。然后是联 典街:斩。三刀斩完,海皮就由省城脱离、成块跌入珠 江。省城是一只祭祖日子锦地开光大盘,斩落的海皮刮 去彩料,净剩素胎,晾向江边吹风。
然后旗人骑士马来,给海皮抹一种全然独特涂层。 广州人隔着十三行街、西濠和珠江眈望。广州人越望兴 越起,索性过街过水上海皮转转。旗人在街口、桥头建 哨所,又向江边摆设税馆。他们给草包套制服,插向海 皮吓人。
海皮住客有:红毛鬼、白头鬼,花旗鬼、荷兰鬼, 瑞国鬼、马拉鬼,佛郎机鬼、法兰西鬼,个个在海皮开
公司,被立夏南风吹来,被立冬北风打去;有差人、打 手、乞儿王,烂瘫、卤莽:半日清醒醉酒鬼;有掌柜、 银师、事头婆,经纪、火头、小千金;有工匠、赁书、 补链仔.闸夫、管仓、马车人;有大榕树,大榕树是风 水树;有影树、苹婆、铁力木,木棉、酸枝、白饭子; 有瑞香、含笑、夜合花,鸡冠、鹰爪、雁来红;有十五 窝高髻冠'、一班流氓霸王长尾升2,有鹏哥、喜鹊、山椒 鸟,有花斑鸠唱旧日与黄昏的歌;有蝉,有凤蝶、粉 蝶、峡蝶;有风、江的飞沫、夜雨和过云雨;有回南的 潮气,有霞气,一七六七年有冰与霜;有糖霜,经年累 月敷于白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