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一、民兵游击战术问题
作者说明:
这是我于1943年在山东民兵工作会议上所做报告之一部。这篇文字还发表在当时的《大众日报》和《战士报》上。
麻雀战
麻雀战是一种不正规的战法,是一种以弱击强的战法,是适合目前分散性的游击战争的方针,又最能发挥民兵的特长。麻雀战的主要目的是消耗、扰乱、恐吓、疲劳、暴露敌人,捕捉敌人少数及单个人员,消弱敌人,使敌陷入情况不明,进退受阻,坐卧不安的苦境,造成我基干武装与主力歼灭敌人的有利条件。
(一)麻雀战术原则
麻雀战术根据分散性游击战争基本原则,以小组、小分队及个人为战斗单位,散布在广大地区与敌轮番作战,它的战术是高度独立自主、积极进攻的原则,具体说有以下几点:
第一,积极主动的作战:避强击弱,避实击虚,不固定一定地点大,也不固定在一定时间打。没有一定防线,经常保持进攻的姿态,又游又击的游击打法,避免固守挨打而处于被动。
第二,隐蔽迅速的作战:寻找敌人弱点(疲劳、分散、骄傲、败退),把握敌人规律,实行手快眼快的三击(阻击、侧击、尾击)、三速(速打、速决、速走),不放过一点有利打击敌人的机会。
第三,灵活机动的作战:该打即打,不死打硬拼,大赚钱的仗,消耗损失太大不打。如鲁南大平安庄的战斗,滨海涧子崖的战斗,虽然英勇的大量杀伤了敌人,但在战术上是犯了严重的错误,是企图以土枪土炮人命死守围子,与数倍优势兵力于我且有新式装备的敌人硬拼死打,而使自己遭到严重的损失,是要不得的。但有时为了整个的群众利益,即使受到部分消耗伤亡亦必须坚决打。如最近滨海南部某村,遭敌不断出扰抢粮,开始民兵不敢打,只是消极的跑,结果群众利益受很大损失。后来,知道光跑不是办法,必须同敌战斗,打击敌人出扰,破坏敌人行动,结果打得敌人不敢轻易出来,使群众的利益得到了保障。因此,我们一方面要反对击而不游,闭着眼睛硬打,或让敌人抓住死打,陷自己于被动地位。同时也要反对逃跑避战、游而不击、或不游不击消极躲避敌人、随便缴枪丢枪的可耻行为。
第四,打、走、散、躲互相联系:打不过就走,走不过就散,散了以后就躲,待敌人过去后又集合出现活动。敌人在攻我再退,敌人不攻我则向他前进。如我边沿区××村民兵数十人,在××村西端高岭用土炮阻止敌人进攻一小时,敌正面攻不下,转从后面迂回捕捉他们,他们一见被包围,即迅速向敌原来进攻方向一冲而散,最后有一个民兵被敌捉住,敌人问他:“刚才打土炮的是你吗?”他说:“不是!打土炮的那些人早已向××方向跑了,我是看山的”这样将敌人骗走。敌人退走不远,他却有扛起土炮在敌人退路的另一个地方打起来了,使敌人莫名其妙。这是民兵灵活打游击的一个很好例子。
(二)麻雀战术打击敌人的时机
采用麻雀战术打击敌人的时机颇多,只要敌人一旦出现,随时随地都可以扭住敌人打,尤其是在反扫荡、反蚕食、反封锁的情况下更是麻雀战广泛发挥威力的时机,从战术上说,综合大体有如下几种情况:
第一,敌人向我前进时,必须进攻的姿态去迎击、伏击敌人、混乱与阻止其前进,掩护群众转移,以枪声为讯号,报告附近村庄与部队。
第二,敌人向后撤退时要追击、截击,这时敌人疲劳好打,打得好可将其抢得的物品、粮食、壮丁打下来。因此,在打时要特别注意瞄准其拉炮、拉大车资财的骡马及鬼子指挥官。
第三,敌人在我根据地或边沿区宿营是要打、要扰、要困。敌人企图安据点,修公路更要打,并轮番不断的袭扰,不让他修工事打散修路民夫,捕捉地外出催给养的单个人员及外出侦察伪化的少数特务分子。以军事上的威胁,配合政治攻势,来达到封锁敌人据点,长期围困,逼其撤走,破坏敌人封锁计划。如鲁南的阜阳包围战,鲁中的垛庄包围战,胶东代田的包围战,烟青路的反封锁,清河的小清河反封锁,鲁南平城反封锁都是比较成功的例子。这就是以民兵“关敌人的禁闭”的好办法。
第四,敌人在我根据地或边沿区抢东西、烧房子、捕捉壮丁,可用土枪土炮及其他火力配合预先埋好的地雷爆炸,大张声势恐吓威胁逼走之。今春鲁南官庄,被敌蹂躏,激起该村民兵杀敌仇恨,五、六人利用凹沟隐蔽,绕到敌之来路,接近村庄,正遇伪军提着石灰罐子在墙上写标语,瞄准一枪,打得他弃罐仓皇而逃。鬼子一见,以为八路军从后面包围来了,就狼狈逃窜,顾不得抢东西了。此时主力赶到,在配合民兵猛追,将敌抢去之一部分粮食、牛羊一起夺回,胜利打退敌人,使该村未受再次蹂躏。
第五,为挽救群众或解救友邻村庄,当友邻村庄被敌包围,要坚决及时配合,在敌屁股后面打枪,造成内外夹击敌人形势,掩护内线部队与群众冲出。自己被包围时也要坚决打,坚决突,不屈服不投降从死里求生,不得已时与敌同归于尽。我鲁南某村民兵,某次突破顽军包围,突围不成,即用土枪土炮固守围基,打了一天,我主力赶到,终将顽军击溃。鲁南某民兵大队约定“枪声为号”,附近各村听到哪村有枪声,立即驰援,这都是联防包围,团结互助,共御暴敌的好办法。今春有某村民兵常听到×村有枪声知悉某据点敌伪围袭×村,即趁敌伪离开据点,巢内空虚,进袭该据点,配合谎言攻势,虚张声势,敌伪遂不得不迅速撤回,×村便解围。在胶东去年敌人扫荡时,亦有不少次,当民兵发觉群众为围时,即利用空隙,踏进包围圈内,领导群众突围,创造许多光荣斗争的例子。
(三)麻雀战的几个基本战斗方式
第一,是伏击。其中有三种主要方式:
1)火力埋伏、火力捕捉:即先选好有利地形,买好地雷,民兵预先隐蔽不动,带敌接近,配合地雷爆炸,所有土枪土炮钢枪一齐开火,出敌不意给敌突然的火力杀伤,打乱敌人,再迅速转移,这主要是对比较大股敌人使用的。
2)捕捉埋伏、突然捕捉:这又有两种办法:一是待伏,一是诱伏,其布置是按地形条件及敌我兵力来决定的,可一面埋伏,亦可两面埋伏,或三面埋伏,四面埋伏,待敌进入我伏击圈内,突然出击,用老鹰抓小鸡的办法来捕捉敌之小股部队,或单个人员,抓着迅速带走。这是对小股敌人的动作。
3)夜间伏击敌人,并相机捕捉敌人:预先得到某一据点敌人夜间出动的消息,在敌人可能经过的路旁,选择适当地形,来布置埋伏(可配合地雷、手雷),待敌通过时,在敌先头后尾到处打枪、打土炮、拉地雷、放火、大声吆喝,虚张声势迷惑敌人,乘敌恐慌混乱,或退却之际,如在可能条件下,相机予以出击,捕捉敌散乱人员,把火力捕捉与突袭捕捉密切联系起来。这在黑夜是比较方便,尤其是有基干部队配合,更可大胆推行。
第二,是袭击。其中有四种方法:
1)袭扰:在敌人抢东西烧房子时,在敌人宿营安据点时,派精干小组或人员,隐蔽接近到附近,突然予以袭击,或打枪或投手榴弹,消耗恐慌敌人,打击敌人,暴露其目标,甚至对某些据点,并可用爆炸配合。如我胶东某些地区民兵,某夜带炸药钢钳,化装隐蔽接近敌据点,先用钢钳偷偷简短铁丝网,后在靠近碉堡放好炸药,再掷两个手榴弹,惊醒敌人,以为是八路来袭,急忙进占炮楼,乘敌上炮楼之际猛拉导火线,将炮楼敌人炸毙。另外,在敌前进或退却时,在其侧面打枪打土炮,混乱或阻滞其前进,在夜间更易收效,在白天则特别要沉着!射击敌军官、机枪射手、炮兵射手等,发扬单个大胆接近敌人,隐蔽瞄准,突然射击,打冷枪,俗话说:“暗箭难防”,就是这个意思。这对于恐吓动摇敌人的作用最大。排子枪要在一定条件下才可以打,不要随便打,因为民兵一般缺乏集体训练,射击准确只是少数人员,若大家一齐打,徒消耗子弹,效果不大。
2)偷袭:最主要的是夜摸,发扬红军时代“夜老虎”的精神,首先将敌人侦察好,抓住其规律,完全熟悉地形,利用黑天,不声不响的摸进去,或伪装混进去,光用刀砍,用绳索勒死,不随便打枪,敌人发觉我就偷偷走了。这种方式用于偷袭据点,或摸哨兵都可收效。乘敌人骄傲,警戒疏忽,利用黑夜摸进敌营房。先将其武器偷偷拿走,再用绳子捆起,实行所谓扎粽子战,扎成一串串的带出来。另一个办法是化装到敌人行军纵队中去(如民兵伪装民夫),或混到敌人修碉堡的人群中去,或混到敌人集会场所,乘其不备,突然打枪投弹,惊散民夫群众,恐吓敌人,混乱秩序,阻滞敌人蚕食封锁的进行。
3)奇袭:就是闪击的意思:这是比较坚强的民兵,或配合基干武装可用。其目的是出敌不意,突然袭击,予敌以较大打击,甚至歼灭其一部,最好是穿过敌人封锁线奔袭敌人后方。这种动作主要是眼快手快腿快!迅速秘密好像猫子捕鼠一样。打得快、走得快、进得快、退得快,打了以后,还要使敌人摸不清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向哪里去了。
4)截击:截击民夫与敌运输队、截击资敌者,截击民夫修公路,在半路上把他们堵回来,以及割电线、破路、填沟,经常在敌往来道旁,准备捕捉其单个未出人员,在胶东,民币发现口袋战术,他们摸着敌人单个外出人员出入据点规律,以三五个人一组,带上麻布袋一二个,跑到敌人常走的路上,如发现单个敌伪外出人员,突然以麻袋从其头上罩下,在从脚下捆起,背着就跑,或抬起就走了。
第三,是车轮战法:
这是眼望着敌人行动,与敌人转圈子,推磨式的活动办法,一般是经常保持在敌人侧后活动。如我在山上,敌在山下,敌人上山我即下山,敌占东山我上西山,敌来我就走,敌走我就追,你再来我再走,你再退我再追,总是望着敌人,跟着敌人,使他打不着,捉不住,这是民兵用的对抗消耗优势敌人的战法。不管有多少敌人,有多好的武器,对于这种战法是没有什么办法的。这种战法用以对付扫荡清剿敌人,都可以收效。如敌大兵团合围我村,我则乘夜或乘隙突出去,使他扑空,突到敌人屁股后面打枪,反过来又打他合击他,这叫做反合击,使他回头不及,处于挨打,等他回过头来打我,我又跳回去了。敌白天到处清剿捉人,我到处埋上地雷,使他不敢大胆出来,敌夜间宿营休息,我却轮番彻夜捣乱,这样使敌人有力量没处用,想打打不成,想睡睡不成,想走走不成,陷于疲劳消耗,造成我主力部队打击敌人的条件。我鲁南××区民兵对敌奔袭合围就用此法。事前摸到敌人奔袭合围情报时,即作突围准备,俟敌出动我即离开村庄,绕到敌人侧后,等到敌人进到我中心村庄宿营时,我突出去的民兵却又分批由外向内,四面八方的包围上来,一直围到敌人跟前,使他不敢动。向哪面出动哪面打,使敌进了村庄找不着人,找不到东西吃。我们某地的小部队与游击小组,他们经常不离据点活动,敌人向东出动他们即向西去,敌人在封锁沟南面,他们即跳到封锁沟北面,敌人庄东进,他们庄西出,敌人庄西出,他们又转至庄东进,敌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事敌处于四面楚歌的包围形势中。必要是还可相当集中自己的力量,规定一定的讯号,或预先在许多分散小组中保存一个坚强的小组作为机动基干,随时准备,乘敌弱点,给敌以有力打击。如在与主力配合作战时,这个基干任务通常由主力担任,一般是一个步枪班带一、二挺机枪,配合一至二个麻雀小组,这样使民兵与敌周旋,使主力乘敌疲劳疏忽之际,突然出现猛袭敌人痛处,给敌以有力打击。而民兵得到主力的支持,就更能大胆积极活动,这种分散麻雀小组活动与战法,亦是麻雀战的重要战法,也是打击敌人最历害,使敌最头痛的办法。
第四,是神经战法(略)
地雷战
在敌后游击战争中,很多地区已经完全证实了地雷的作用是很大的,特别是被广大群众掌握之后,更可发挥其巨大威力,不论封锁敌人据点,阻止敌人出扰扫荡,打击敌人分割封锁,包围我们生产与物质,制止敌人夜间活动,均有极大的效果。这一问题虽然已有些经验,但还没有很好搜集总结,在这里只提出下面的一般问题:
(一)地雷战的原则
第一,不能完全陷于消极的防御,只使用于防御上,是不会发挥地雷的作用的,必须使之成为进攻的武器。鲁中某区的三道地雷防线,不但没有获得很大的效果,反而束缚了自己行动,增长民兵的消极防御观念。胶东某区出现在驻地周围敷设数道地雷,称自己驻地为“莫斯科”的现象,这是长期把自己围困起来,封锁起来,使根据地人民军队都限制在一定地区,不能活动,甚至使自己经常挨炸。这种布置在自己根据地内,只有在敌人对我扫荡清剿的情况中才有必要,一般应使之积极进攻的武器。
第二,地雷的使用必须成为群众性的武器,要逐渐达到村村皆有,人人会用,这样可使敌人处处挨炸,步步难行,若只有少数村庄少数人会用,断不能发挥其高度威力。但又必须是有计划有重心的布置与使用,特别是敌人出动常走的道路,常住的村庄,必控制之山区及敌人补给线上应成为敷雷的主要地区,平均使用盲目乱埋同样难奏奇效。
第三,地雷与麻雀战密切的配合起来,没有有生命力量及时的配合,不但可以被敌从容的破坏,并且即使炸中了也不过给予一部的杀伤,甚至也同样随时有炸到自己部队和群众的危险。在胶东就有这样的教训:地雷会将敌军车炸毁,但没有有生力量及时配合相机出击,结果其武器资财不能获得;另方面,如敷雷而无人看护,对我自己的行动也就受到束缚。某区地雷战的效果,炸倒敌人炸倒自己的比例是各占一半,××山区,敌人不敢进去,但我们自己也不能随便运动。
(二)地雷基本战术
第一种是积极进攻的战术,即飞行爆炸。这种战术是主动深入敌占区、游击区、敌据点附近、公路交通线上、渡口桥梁地区去布置地雷,来打击敌人封锁敌人,妨碍其运输。当其向我出扰扫荡时,由于敌人离开据点不远警惕性不高,我们即飞到据点附近布雷,这样往往会受到很大的效果。尤其可以给敌伪情绪上信心上已大大的打击,不等他进入我根据地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如××区今年反蚕食时,开展了地雷运动,曾在敌据点墙根下炸死其指挥官。某次战斗敌人增援部队被地雷炸跑了。在某区亦曾用地雷炸坍过桥梁,使敌人出扰扫荡的企图失败。在鲁中我用地雷包围垛庄据点,开始是砸其据点跟前,四面大道设地雷,敌人吃亏后即专走小路。后来我又在小道上敷设,结果迫使敌人出扰时,不得不在地里东转西弯,行锯齿式的运动,这样在时间上往往是很慢的。以后我又设法在其围墙门口设雷,在其操场上设雷,给其威胁更大,最后不得不将据点放弃而逃了。
第二种是防御性的固定破坏。这是为了保卫一定的阵地,或是预定在某地区与敌交战地点实行布雷,配合防御部队火力(或麻雀组)来阻止其前进,迟滞其时间,束缚其行动,大量的消耗杀伤敌人,疲困敌人,造成我打击的有利条件;另一方面为保卫我们资财粮食家具及其他军用物品,使敌人要得到我们一点东西极为困难,或花费极大代价。敌去年冬天大举扫荡××地,企图破坏我们的兵工厂,到处残杀拷打群众。我们兵工厂的同志为了保卫我们的兵工厂,使敌人付出大量死亡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他们就在白天挖洞,将原埋之机器取出转移新的位置,而在原来地方大量埋藏下地雷。敌人经过拷打群众的口供说出我原来埋藏的地点,得意洋洋的去实行其野蛮的破坏能事,结果挨了顿好炸,死伤遍地,挖出来的仅是黄土,这叫自己替自己挖坟墓。其他有些地区也同样有不少这类事实,炸得敌人不敢走路,不敢进村,不敢进屋,不敢乱挖乱搜东西。
(三)使用地雷的几个技术问题
第一,地雷的种类与性质
我们目前所制造的地雷有如下几种:
1、拉雷:它才好处是哟啊什么时候炸就什么时候炸。要炸前炸后炸兵炸官均由你自己选择,非常准确并不易误伤自己人。但缺点是拉的人容易暴露,特别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往往不敢在接近敌人之处去拉,尤其在青纱帐倒后及平原地带较困难。在夜间、在青纱帐期间及有良好地形之处则可大胆动作,选择敌人要害打击之。
2、踩雷:碰上就炸,不论人、牛、马羊、狗、谁碰上就炸谁,故管理不好容易炸老百姓及自己部队,不过组织管理得当,则一定问题也没有。
3、电雷:他的作用和第一种相同,并可以将线延长至更远的距离,可将线(皮包线)埋在土里避免暴露,目前我某区正在敌人每次扫荡常住的村庄与必经之道路,布置电雷群,准备大量杀伤敌人。但普遍开展甚为困难,因为在今天物资条件下材料颇受限制。
4、石雷:在山区石头多的地方到处都可以变为石雷,最简单最便当,宜广泛开展普遍安置,如此则只要敌人有胆子敢来进攻必遭毁灭的打击,这在某区①广泛采用了。某某山区敌人已经不敢轻易进去了,几次的出扰与扫荡均远而避之,目前滨海也开始获得成绩。
5、束集手榴弹:用手榴弹数枚束集一起,将其各导火索连接,在接上绳子拉炸,白天使用极端秘密,否则易被发现。
第二,设雷地点的选择
1、飞行爆炸的设雷地点:
A、敌人据点碉堡,及扫荡时临时据点附近,或其围门口、集合场、操场等。
B、敌人公路铁路及扫荡时的补给线上。
C、在敌人前进后退必经之大道隘口、渡口、村口、巷口,实行截击爆炸。
D、敌人预备挖沟修路线上,在实行反封锁的任务下,在其线上布雷。
2、固定爆炸的设雷地点:
A、主要在埋藏各种重要物资资财附近。
B、敌人必经之村庄巷口,敌人必注驻之房内村内,敌经常出发集合场。
C、敌人必争必控制之山区阵地制高点,在其攻击冲锋可能利用之地形或机炮火力阵地及指挥阵地设雷。
第三,设雷的伪装
我们开展地雷战,敌人必然要来破坏。目前敌人即已开始用人、犬等来破坏。因此,伪装问题据特别重要:其原则是实实虚虚,虚虚实实,使其捉摸不到,造成敌人的恐慌心理,求得大量杀伤敌人。一般办法有:
1、明告暗炸:这是踩雷的伪装方法。如敌扫扫荡时在根据地内到处插上牌子,上写“当心地雷”。其另一方面可写宣传口号,有的牌子真埋地雷,有的则为假的而没有地雷,使其真假莫辨;在某些隘口附近可插上地理警语牌子,明告之此处有雷,使其必然转弯,在其侧面绕过,而我正在其转弯之处埋置暗雷炸之。这样用一切方法来欺骗敌人,令其踩上地雷挨炸,如敌人发现我地雷标明记号,打伤石灰圈或插上小旗等,我即可仿其模样到处打上石灰圈或插上旗子,混乱之。如敌人越恐慌时,应该多虚张声势欺骗之,以使敌人神经失常,增长“恐雷病”。如我胶东某临海部队,经常用地雷炸汽车,敌人异常恐慌,有一次老百姓在汽车路旁种地,把一个盛水罐放在汽车路上,当汽车来了,车中人误认为此罐是地雷,汽车猛即停止,都跑下车来,结果并非地雷,原来是一个罐子。
2、以物诱炸:在各处备放敌人喜爱物品,再在其旁伴置地雷,俟其取动而炸。如冬天将各种燃料处埋置地雷,敌人想去拿燃料烤火,必炸之。敌搜剿时,多挖假洞,在假洞口附近设雷。或在某地较隐蔽之处偶尔故意将土挖松,显出是刚埋藏粮食或其他物品的痕迹,其实是埋藏了地雷待其去搜挖儿炸之。这样使敌人吃了几次亏之后,再也不敢乱动了,见到东西也不敢拿了。藏粮时,宜采用此种方式敷雷。
3、彻底消灭地雷踪迹,或故意显出埋雷模样欺骗敌人。但以彻底消灭埋雷踪迹,绝对秘密以求得炸中敌人为主,故意显出地雷模样恐慌敌人次之。为使敌人不易发觉,可在埋雷之上,除彻底消灭特殊征候,与地土本色毫无二致外,并可做出人足形、马蹄形、自行车通过后的痕迹样等,谁也看不破其中有地雷。待炸了几次之后,有时却可偶尔将土翻开,做出刚埋了地雷样而恐吓之,但这是为了求得做到:敌人认为是真的,但它却是假的;敌人认为是假的,它却把敌人炸了,使敌人无可奈何。
第四,地雷的埋置与管理
1、布雷的时机:在比较大的根据地,在平时一般不宜埋,这样一方面可以防止潮湿,还可以节省民力看守。但经常进行布雷准备,并进行布雷的演习是非常必要的。务求得十分钟以内即能埋妥。最好事先即将布雷计划拟定,选好布雷地点,待时机一到,即按计划进行布雷作业。在边区则应以地雷战和麻雀战,经常的封锁敌人的据点,深入敌区内进行飞行爆炸,切断敌人交通。去年十月我滨海某部飞行爆炸组一夜之内偷偷跑到临沂城附近,在其东关将台维路一座主要石桥炸毁,敌人费了一星期才修复,给敌人精神上打击特别大,不但敌伪恐慌异常,尤其震动了沂河西岸群众,造出许多对八路军神出鬼没的传说。
2.地雷布置虽力求广泛,但要有中心,这种中心的选择据必须具备相当战术眼光。研究敌人过去出扰扫荡规律,通路形式与我部队运动方向来决定。若到处布置,即有千万个地雷也布置不开,且对自己部队机动受妨碍。另外自傲某些主要地区,要准备连续的布置,连续的爆炸。第一次炸了,准备再埋再炸,若第一次未碰响,迅速取出,在敌人必经之另一处再埋。在估计敌人集中的地方,还可按子母雷埋置地雷群,求得大量杀伤敌人。但一般亦应同埋置二个,更好发挥效力。如路狭时刻前后直布,若是踩雷,则中间加铺薄板;如路宽时,则可左右横布,中间铺上薄板。这样只要敌人踩上木板,两个雷则同时爆炸,危险圈面积增大。
3、在民兵中应专门组织地雷组。其准备与分工:一般以以五人为宜,三人带枪,二人带雷,作业时三人任警戒,其余二人迅速埋雷,完备后该两人即准备炸敌(假若拉雷的话),其他三条则占领有利地形,准备爆炸后发挥火力配合杀伤敌人,及掩护其二人转移。如敌人发现我地雷而进行破坏时,步枪手应坚决打击之。
4、使用地雷要大胆细心,不论携带、作业、保管均不可粗枝大叶,否则危险性甚大。一般来到作业区域时,应将发火机与火药分开,在平时不哟啊置于接近有火之处,潮湿处(防止潮湿),不准外人乱去搬动,如无情况应经常将其火药取出日晒,但不宜过久,埋雷时须将全部工作完成后,才轻轻拉开保险栓;在取雷时,应将伪装之土轻轻拨开后,先按进保险栓取出。
5、在目前地雷战运动中两个主要缺点:一个是伪装不好容易被敌破坏,另外则是管理不好,炸伤自己人。因之,除了在技术上加强伪装外,在每个地区对地雷敷设,有周密的计划与组织,规定敷雷区。在根据地不宜过早埋置,若是敌人企图扫荡,最好在宣布戒严之后再埋,并做到有地雷即有我武装活动,或有隐蔽人员照管为原则,否则就不能避免炸伤自己,限制自己行动。此点还须大家继续研究,创造更多经验。
目前的战争极有力地证实了列宁名言——战争是一个民族的物质和精神力量的全面考验。
战争的历史告诉我们,只有那些在经济的发展和组织上,自傲军队的经验技术和作战精神上,自傲人民在整个战争中的坚毅力和团结上均较敌国为强的国家,才能经过这个考验——斯大林报告。
二、在林彪同志指挥下
——东北战场上的第一个歼灭战
作者说明:
这是我于五十年代末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作为建国十周年的献礼。
1946年1月10日,国共双方签定了停战协议,内战似乎要停下来了。
这时我们进入东北不久,还没有根据地。经过山海关到黑山的北宁线上的阻击战,我们转到沈阳以北地区;东北民主联军前总(前方总部)转到法库。
国民党蒋介石妄想趁我军在东北立脚未稳,逼使我军远离北宁线,进而霸占东北。敌人占领锦州、黑山后,于2月上旬继续沿北宁线进攻,并先后占领了彰武、阜新、台安、辽中等地。
当时的形势是严重而复杂的:敌人是蒋介石的精锐部队,全部美械装备,并以军为单位沿北宁线逐步推进,抢占点线及两侧的城市。我军则是由各方远道而来,又经连续作战,十分疲劳,减员未经补充,武器未获改善。气候严寒,没有防寒服装。又无根据地,到处是土匪和国民党的“地下军”,社会各界人士对我采取观望不前的态度,基本群众在各种反动势力的重压下起不来。
林总针对这种形势,根据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明确而有远见地提出了三个字的战略方针,那就是人人皆知的“等、忍、狠”。“等”什么呢?等待敌人战线拉长,主力分散,弱点暴露;等待群众发动起来,消灭土匪,建立政权根据地。“忍”是忍受某些交通线、大城市、部分地区暂时丧失。敌人要交通线,我们要广大乡村;敌人占大城市,我们占中小城市。尽量地让敌人背上包袱,他们占的地方越多,兵力分散,好像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到处是空子。待敌人弱点暴露出来了,我们的力量也壮大起来了,又有根据地的依托,那就到了“狠”的时候了,集中力量狠狠地大打,歼灭敌人。
在这个战略思想指导下,当时除留一部分主力在前方与敌人作战外,其余均分散到东满、西满、北满执行消灭土匪、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的任务。
林总日夜坐在军用地图前面判断情况,考虑战斗部署及建立根据地的问题。我这个前总参谋处长,总是在他身边转。他思想集中深思熟虑地工作着,有时我去向他请示问题,在他房子里站几十分钟,像没有我在那里一样,我不打扰他,只好悄悄地退出去,或者给他留个条子。
敌人发现我军主力分散了,更加疯狂起来,甚至敢以团为单位离开据点向外扩张。
当敌人进占彰武、台安时,林总决定集中前面的机动部队,向新民、大虎山出击,打击敌人的侧背。他对我们说:“蒋介石的阴谋是:关内和谈,关外大打;先占东北,后占关内。我们不要有任何和平停战的幻想。”
敌人连日疯狂前进,敌十三军八十九师二六五团一个营自彰武出犯,占了法库以西的秀水河子,并企图向法库进犯;11日,敌人十三军二六六团也远离主力,由大虎山进到秀水河子。当日有群众自秀水河子跑来,向我们报告。这是个身体健康的青年农民,身穿破旧的青色棉袄。他的情报很准确,讲了许多蒋军到了秀水河子后的情况。看来他是经过一番观察和了解的,他讲话的神情激愤,目光闪射,口沫飞溅,正确点说,他是在控诉:
“中央军糟透了!跟鬼子一样不讲理,正在抓人、抓车、抢粮……”
“有多少?”
“全屯子家家户户都住满了。”
“还看到别的没有?”
“还有,有二十多个怪东西,不知道是啥玩意儿?”他又说又比划。
“大概是坦克吧?”
“不像坦克,坦克我见过。”
“汽车?”
“也不像,比汽车大。响声像飞机,比汽车轮子多。”
“这是啥?”真把我们蒙住了,后来我们才知道是美造的十轮卡车。
看来敌人确实疯狂得很,眼看就要兵临法库了。我把敌情报告了林总。他站在地图边,思考了一阵,然后爽朗地说:“太好了!送肉上菜板,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他脸色异常平静,压在眉头的焦虑和几天的疲劳,被兴奋驱得无影无踪了。他看我还有点茫然地望着他,便指着地图说:
“你看!敌人的拳头伸开了,分散了,这股敌人远离主力有一天以上的行程;而且送上来的敌人不大不小,约五个营,正合我们的口胃,完全有把握消灭它!”
他收住了激动的心情,又注视地图考虑了一番,望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敌人送礼上门,我们不能不收,写个电报,通知部队作行动准备!”
他立即改变了向新民、大虎山出击的计划,高兴地把一小袋黄豆往桌子上一扔,指着黄豆说:“吃黄豆吗?”
林总不吸烟也不喝酒,部下来了,总是以黄豆待客。他身体虚弱,容易感冒,据说吃黄豆可以治这个病。因此他身边总是不离黄豆。为了不拂他的盛意,我习惯地抓了几粒黄豆放在嘴里嚼着。
林总激动地在屋子里来回漫步,进行思考,然后背着地图向我指示:
“如敌人继续向法库冒进,可用少部兵力在正面阻击,主力从敌侧后打出去,然后包围。”他用铅笔指着地图上预定着行动的标号:“另一个打法:如敌人停在秀水河子不动,便先包围后攻击!”接着他指出:“敌人的装备比我们强,打的时候要勇敢,还要讲战术,特别应该告诉下面的干部,一定要运用‘一点两面’、‘三三制战术’!(注)”
一切布置妥当后,我又陪他到七旅去。在那里他亲自给营以上干部作了战斗动员,并且决定把我留下,协同七旅旅长和一师师长指挥作战。临回总部时,他再三叮嘱说:
“不要轻敌,要讲战术,要充分地作好准备,千万别让敌人跑掉,也不能打击溃战!”
当日部队就开始了战斗行动。
此时敌人之先头部队进到了秀水河子东三十余里之团山嘴子,距法库四十里地。同日,我们七旅也进到大小房身、五台子等地(团山嘴子与法库之间),置在敌人前进矛头之前了,一师也靠近了秀水河子以北。我们准备按林总的第一方案打。但是根据侦察部队的了解:敌主力在秀水河子未动,并且在秀水河子构筑工事,看来敌人不像冒进法库;冒进至团山嘴子的敌人,似乎也有逃跑之意。我们准备先吃掉这一小股敌人,同时包围秀水河子。当晚命令七旅抓住团山嘴子的敌人,但战斗稍有接触,敌即龟缩。七旅边追边打,战斗一夜,于十二日上午会同一师将敌人全部包围在秀水河子了。
秀水河子是个有数百户人家的村镇,位于彰武至法库的公路上,公路把街划成了两半。东南地势平坦,西北地形起伏,北山和西山是秀水河子的制高点。秀水河子的东面是一条小河,冰封的河面上铺满了白雪。我们观看了地形,决定七旅从东南、正南进攻,一师从西北、正北进攻,采取对角攻击,准备当晚打响。
但是,敌人察觉陷于重围后,于下午一点左右突然从八家子方向出击,企图破坏我们进攻的部署。经七旅顽强反击,激战四小时,才将敌人压回去。
天黑下来了,原定攻击时间也到了。但是我们发现敌人出击的火力相当强,同时从一师俘虏的几个人口中具体地了解到敌人的火力配备和工事构筑情况。我们觉得准备得还是很草率,还不能有把握地全歼敌人。决定改在十三日攻击,并且打电话报告了林总。林总指示我们说:
“要包围住敌人,但不要压得太紧了,压急了就可能突围跑掉,增援也可能来的快些。”
林总这一指示是非常英明的。虽然河两岸的地形,对我们发起攻击很有利,但是为了稳住敌人,一师往后撤退了三至五里,七旅撤出了河东起伏地。
十三日下午三点左右,林总来到了前线指挥所。他一来就询问战斗准备情况。连休息也没休息一下,便要亲自去观看突破地段的地形。那时双方的射击不断地进行着,显然是有危险的。但是,亲自勘察地形,是他的老作风了。每次战斗他都强调干部必须亲自观看地形,对那些只看地图,不深入现场观察的指挥员,他是要严厉批评的。他认为那是打“官僚主义仗”。所以,我们也不便阻止他。
我和七旅首长陪同林总穿过七旅的阵地,警戒的战士们蹲在用雪构筑的临时工事里,目光炯炯,任寒风侵袭,守在火炮和机枪旁注视着敌人的行动。有的正在用雪垒工事,有的捂着脑袋吸烟,有的交谈着,有的跺脚取暖。
我们在前沿阵地跑来跑去,开阔的地方就得爬行。满眼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子弹常在我们身边溅起雪花。林总很镇静地跟着我们跑或者爬,冒着不大猛烈的流弹,我们爬到秀水河的东南角,向林总报告说:
“七旅准备从这里突破。”
林总趴在断墙上,举起望远镜观察、思索。但没有作声,什么意见也没有表示。我们又带他到南边去看,这里的地形比较高一点。他趴在坟堆后又举起望远镜观察、思索。我们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指示。忽然他脸色开朗,高兴地说:“这边比那边好!那边太开阔了。”他摘下望远镜,继续说:“七旅主力应由南向北,一部由东南向东北;一师主力应由北向南,一部由西北向东南。”略一停顿,又说:“战斗部署上,一定要注意头尖尾巴长,火力要集中;战斗开始时,首先一顿猛打,然后猛冲。这样一定成功。”
我们按照他的指示修正了原来的作战计划。
我们往回走时,有的战士认出了林总。“林总来啦!”阵地上马上传开了。没有看得清的战士,互相惊愕地问:
“啊!刚才来看地形的是林总吗?”
“嗬!我还没有看得清呢!”
“可不是,哎呀!又错过了机会!”
“我说咱们得打好点,林总亲自指挥咱们哪!”
部队里马上沸腾起来了,战士们互相挑战:看谁能更好地运用林总的“三三制战术”,多抓俘虏多缴枪。
天渐渐黑下来。五时三十分钟,我们的攻击开始了。山炮隆隆吼叫后,激烈的机枪声显得更加清脆。红绿信号弹罩住了秀水河子。敌人也猛烈地和我们进行着火力战。整个秀水河子沉入了炮火的烟雾中。
林总和前总指挥所的人员,就蹲在秀水河子南面的一个小山头上。子弹不时地从我们附近呼啸而过,有时落在我们跟前。从敌方飞出的密集火星可以看出,据有美械装备、还未受过打击的敌人,此时正处在凶焰万丈的时候,他们凭借工事和优势火力,进行着顽强抵抗。
战士们忙碌地在雪地闪动,担架队员抬着伤员也不断从我们面前走过。战斗在艰难地进行着。
皎洁如洗的月光映着原野,雪地像被白银镀过一样,一片银光。几十公尺外都能看到人影晃动。像这样明月之夜,是我们最好的战斗时刻。林总似有所感地说:“对美械装备的敌人作战,火力如此强,白天进攻不如夜间进攻有利,而夜间又是明月之夜,更便于指挥和发挥近战的威力。”
夜深寒重,冷风犹如鞭稍抽打鼻脸,手脚好像被刀割着一样。林总不时地裹紧他那黑大衣,跺跺脚取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整个战场。
天空飞起无数颗照明弹,照得周围明如白昼。我们可以看到战士运用疏散的“三三制”队形在雪地上跃进。时而伏下,时而前进,火星围绕着他们飞溅。忽然一阵炮响,阵地上喷出一团团火焰,秀水河子外围村庄的家屋顿时燃起大火,我们隐约看到有的战士在火光中倒下,身上着了火,在雪地上滚着。指挥所人员紧张了。林总着急地问:
“这是什么炮?”
“可能是火箭炮?”
我们听说过美国有火箭炮,却从来没有见过,谁也无法肯定回答。林总对问题的了解和处理都讲究及时,他对我说:
“作鹏!找一个俘虏来问一问。”
俘虏是个步兵,满脸污垢,全身美式服装,歪戴着帽子,翻穿着皮夹克,活像个猴子。一看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兵油子。他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歪着肩斜着眼,站在我们的面前。我问:
“你是那一部分的?”
“二六六团的。”
“你们装备有什么炮?”
“六零炮,火箭炮,战防炮,重迫击炮……”
这时敌人又打炮了,在一百多公尺处燃起一片火,大家的视线转向火光,俘虏得意地指着那片火光说;
“这是重迫击炮打燃烧弹。”
有人或许要说我们太无知了,连燃烧弹都不知道。现在想起来也的确好笑,但在当时,我们的确不知道。
秀水河子上空,子弹穿梭,红的绿的,像彩色的流星交错飞舞,加上照明弹、燃烧弹,简直就像现在国庆节晚上放的焰火。
我们弄清了是燃烧弹就放心了,并且通知部队不要利用房屋,以免烧伤。
七旅这面突破的比较顺利,正在向街内发展。我们焦急地等待一师发出突破成功的信号。
林总一再命令七旅加紧攻击,加重压力,以分散敌人的兵力和火力,支援北面一师的进攻。
一师英勇地拿下了北山,但由西山角突击的一团因观察地形不细致,而且炮火暴露过早,西山守敌有了防御准备,增加了突破的阻力。他们打得很顽强,连续组织了五次突击。二十二时,七旅打到了街心,迫近了敌团部。整个战斗进入了激烈的巷战。
战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大约是下一点左右,突然由秀水河子西南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侦察兵报告:敌五十二军第二师的部队,由大虎山赶来增援,已进到太平庄,距秀水河子至多不过十里了。情况紧张起来,林总当即命令七旅及佯攻公主屯的保一旅各抽一个团去堵击援兵。
街里的敌人听到援兵来了,挣扎得更凶了,增援的敌人也知道秀水河子敌人打得顽强,加紧攻击。这叫我们有点沉不住气。有的指挥员不断来电话问:“后面怎么打的这么激烈,援兵究竟有多远?”林总沉着而镇静地告诉他们说:
“后面用不着你们顾虑,各部还应加速攻击!”
林总心里比我们亮堂得多。他早已计算过自己的力量可以消灭敌人,可以堵住援兵。但他考虑到拂晓前如不解决战斗,敌人的增援就靠近了。因此他命令:
“拂晓前一定解决战斗!”
前总指挥所的位置,夹在秀水河子与增援敌人的中间,两边的枪声和火光完全把我们裹在中间了。子弹常从我们头上“哧溜哧溜”地交错飞过。我们都有点替林总担心,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在雪地上慢慢地踱步。我们都希望把指挥所的位置挪一挪,可是他说:“不要紧,再看看。”
林总何尝不知道这儿危险,而且蹲在山头上冷得要命,不过他比我们考虑得更多,责任心更重罢了。他怕我们老麻烦他,就干脆对我们说:“在这时候,我们一动,就会影响部队的进攻决心。”
这点的确很重要,我们都不作声了。
林总始终蹲在雪山上,在子弹呼啸中坚持指挥作战,直到战斗发展到有把握全胜的时候,才移进一个小村子里。一进屋,我们看看他,忍不住笑了——他变成了一个白头翁,胡子眉毛都结了冰。
战斗逐渐接近了尾声,敌人的最后突围被一师三团打垮后,拂晓,战斗全部结束了。
我陪着林总进到街里。积雪被炮火熏黑了,被血染红了,燃烧的房屋还在冒着黑烟,到处狼籍着美国弹壳、刷有U.S.A的弹药箱、美式枪、军装、军帽、汽车、大炮、敌人的尸体……
林总看到了激战一夜的战士,举手问好:“同志们辛苦啦!”“你们打得顽强,打得很漂亮!又为人民立了一功!”
战士们围过来,亲切地望着不管在任何环境下都和他们在一起的林彪司令员,大家一个劲地鼓掌欢呼。
这时四周还响着枪声,原来是战士们拿到缴获的新武器,是那么多,又那么精致,谁都想放几枪试一试。林总见到这种情况后,却严肃地指示:“立即通知各部队,禁止乱试枪。”这时南面敌人增援部队还打得很激烈。林总命令部队不要试枪,是为了让增援的敌人听到这边没有动静,知趣地退回去。
我们来到一间小屋子里,七旅和一师的领导干部都在这儿,林总见到他们很高兴,拿出哪个小布袋说:“你们吃黄豆吗?”接着他分析了秀水河子歼灭战:“这一仗的意义很大,对敌人来说,使他们的疯狂气焰遭受一次严重打击;对于我们的部队,则提高了对美械装备敌人作战的胜利信心,打出了一个不打击溃战,每打必歼的范例!”
这时,有人来报告:“太平庄小荒地一带的援敌还在继续进攻。”
林总当即对一个参谋说:“你给我写个信。”
信的大意是:你们的先锋部队,全部人马和装备,我们都收到了;你们如果想继续前进,将遭到同样命运。参谋写完后,请示林总:“派谁送去啊?”
“放些俘虏回去,他们是最好的证明人。”
太阳在东方渐渐升起,战士们在忙着打扫战场,清点缴获的武器,一群一群的俘虏被押下去。当援敌得知秀水河子的敌人确实被消灭后,也就停止了进攻。
附记
(注)“一点两面战术”,是集中兵力在一个狭窄的地段上,进行纵深梯次配置,头尖尾巴长,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样,向敌人实行猛打猛冲,这就是林总所指:“一点”的意思。而“两面”则主要是断绝敌人退路,也就是在敌人的其他方面形成严密的包围,不让敌人遭到我猛烈攻击后跑掉了,打成击溃战。因此一点两面战术的实质,就是歼灭战的战术。
“三三制战术”是一种疏散的进攻战术。我们军队,每个连有三个排,每个排有三个班,林总提出:战斗时每个班可以还分为三个战斗小组,每组3-4个战士,进攻的时候不要全班密集在一起,这样容易增大自己伤亡,而应以小组为单位进行疏开,采取不整齐的队形,波浪式的向前跃进,迅速投入与敌人进行白刃战。
1959年10月10日
三、四平保卫战
作者说明:
此篇文章发表于吉林人民出版社1962年出版的《吉林解放战争回忆录》中。
抗日战争的胜利,给抗战八年的中国人民及其子弟兵——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全体指战员们,带来了新的希望。每个人都热望实现国内和平,以便用自己的双手来弥补战争的创伤。在日寇铁蹄下被蹂躏了十四年的东北人民,尤其希望早日实现国共合作,重新建设祖国东北的大好河山。但是人民公敌蒋介石却秉承其美国主子的意志,蓄意挑起内战,妄想夺取人民流血奋斗而得到的胜利果实,消灭祖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人民军队,实行专制独裁。美帝国主义则妄想通过蒋介石将中国的革命力量扼杀精尽,一边在中国人民的头上牢牢地套上殖民地的枷锁。为了实现这一阴险目的,他们积极推行着早被毛主席所识破的反革命两手政策,在政治上假惺惺地和我们进行和平谈判,在军事上却抓紧时间调兵遣将,准备向我解放区大举进攻,将中国人民重新推向内战的血海。
1945年10月,蒋介石对解放区发动的局部军事进攻,逐步加紧,为了在苏联红军11月撤退回国之前抢占东北,蒋介石依靠美国的援助,将大量军队空运、海运到天津、唐山、秦皇岛地区,由杜聿明统一指挥,向东北大规模进攻。从11月1日敌人向山海关进攻开始,经过我军反复打击,敌人遭到了严重的损失。但当时由于敌强我弱,我军采取了避免与敌主力决战的方针。因此到1946年3月中旬,敌人进到了沈阳及其附近地区。这时进入东北的国民党正规军已有七个军二十一个师,连同地方团队,总共兵力达到三十万人以上。在3月下旬,虽然国共关于东北停战问题的谈判已取得协议,但由于敌人力量处于优势,后续部队也源源来到,因此国民党不但不停止其进攻,反而更加扩大。他们为了抢占中长路沿线的战略要地,及以沈阳为基地,南北开弓,一部主力向辽南方向进攻,另一部主力沿中长路向北进攻,企图抢占四平,与盘踞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的匪伪武装会合。
针对上述情况,党中央指示我们必须一革命的两手对付敌人反革命的两手。为了配合国共谈判,促进东北和全国和平、民主的实现,东北我军必须坚决控制北满地区,抵御敌人侵占。为此目的,我军应集中主力,坚决控制四平地区,予北进之敌以有力的打击。同时南满地区我军应坚决打击敌人进攻,配合四平地区作战。于是我军以四平为中心,展开了英勇顽强的防御作战。轰动一时的四平保卫战开始了。
坚决迎击侵犯之敌四平以南歼敌万余
1946年3月18日,我军一部消灭了盘踞四平的匪伪武装四千余人,解放了四平。四平解放不久,我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便到了四平。3月22日,苏联照会国民党政府,苏军将于4月底全部撤离东北。当时之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林彪同志当即断定国民党必然要拼命加快速度,抢占我北满各个战略要点。果然没出所料,刚刚到达沈阳的敌新一军立即沿中长路向四平轻装疾进,于3月24日占领铁岭。同时敌七十一军亦于其左侧配合行动。杜聿明依仗这新一军这张“王牌”狂吼:“4月2日前,一定要攻克四平”。这时,林总根据中央“必须阻止蒋军于四平以南,并给予严重打击”的指示,果断地命令在开原、铁岭附近的部队,破坏其前进途中的公路、铁路,以迟滞敌人的进攻。于是,开原、铁岭之间,昼夜枪炮声不息,公路断腰,铁路翻身,我们采取灵活的运动防御,节节抗击,消耗敌人。同时林总命令预定参加四平方向作战部队,由四面八方日夜兼程向昌图、四平地区集中。
敌人遭受两千余人重大的伤亡之后,4月4日占领了昌图车站。这样,企图4月2日占领四平的美梦便成了泡影。大言不惭的杜聿明又限令4月8日必须占领四平。丹尼斯新一军军长孙立人,却被打得筋疲力尽,向郑洞国求援:“4月8日攻占四平实有困难,我部伤亡惨重,请速增援!”
在孙立人一再呼援的时候,我军已于昌图以北的泉头车站一线准备好了阵地,保卫四平的外围战斗,就此进入更加激烈阶段。
泉头车站东西一线整日烟火冲天。孙立人以其所有远征缅甸的精锐部队,向我连续猛攻三天,当年寸步未进。于是又抽出了在昌图以南担任护路任务的新三十八师北进增援。4月7日该敌进到昌图以北的兴隆岭、柳条沟一线。同时敌五十师亦全部沿铁路向泉头车站进攻。这时,我一、二师等主力早已云集昌图以北地区,准备予敌以痛歼。但因包围不严,至9日晨只歼敌先头部队一个营。
在兴隆岭战斗的同时,配合新一军北犯的敌人七十一军的八十七师和九十一师两个师,在占领法库之后,发现我主力在四平、昌图之间,便企图经通江口饶八面城迂回四平。4月10日由金家屯继续北进。林总发现这个情况,为打击该敌,立即命我独立旅、第二师积极牵制当面敌人,阻止其向四平前进,并命我独立旅诱敌七十一军深入,而林总则率领我军主力共十四个团,于金山堡、大漥一线,为敌人布置了一个就歼的口袋。15日,该敌军果然蠢头蠢脑地窜进了我们的口袋。当日黄昏,林总亲自指挥,向被围的敌人发起了攻击,一夜之间即将敌分割成许多小块,逐一歼灭。这一仗出敌八十七师大部被歼外,并击溃来增援的敌九十一师,共歼敌四千余人。
金山堡战斗的第二天,是个早春的大好天气。刚刚打过胜仗,觉得太阳也比往日明亮。人人精神振奋,个个喜形于色。但是敌人却很不舒服,一早就派来几架吊丧的飞机,在战地上空呜咽盘旋。那时我们没有高射火器,敌机来了总是隐蔽着不理它。因此敌机疯狂得很,竟然敢擦着树梢飞,边飞边投弹、扫射,把老百姓吓得东逃西奔。林总看了看对我说:
“立即通知部队组织各种火力对空射击!飞得这么低,不能让它太猖狂,打不下来也要吓它一跳。”
战士们早憋了一肚子气,接到通知就开打了。轻机枪、重机枪和步枪、骑枪一起开火,交叉着向敌机打去。敌机吓坏了,逐渐飞得高了。战士们高兴得从工事里站起来,老乡们也不害怕了,都聚在一起远远地看热闹。这时林总有风趣地对我说:“你看,敌人就是这样,越老实他越欺侮你,你一强硬起来,他就软弱了。”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喊:“打着了!打着了!”我惊喜地仔细看去,果然一架敌机已经被打中了,他颤动着,拖起一条长长的烟火尾巴栽下来,一头撞在离我们不远的野地里,烧成了灰烬。打掉敌机,这在东北解放战争里还是第一次,当时人们高兴透了,一个个欢呼雀跃,拍手称好。不过最使人捧腹不止的还是国民党的中央通讯社。4月15日,就在我们金山堡大捷的当天,它竟反复声称国军占领了四平街。造谣社真不减当年本色!事实上,这时候他们两路大军,还看不到四平的影子。
在金山堡,大漥战斗的同时,敌军新一军继续向泉头、牤牛哨方向发动全面进攻,在我军英勇反击下,又被杀伤千余人,才于4月16日占领牤牛哨。敌人察觉到由于其狂妄骄傲、平分兵力吃了大亏,便命令七十一军与新一军死死靠拢,像乌龟爬行一样,于17日以后,两个军才先后逼近四平。这样我军便暂时失去了各个击破敌人的机会。据此,林总决定以一部分兵力固守四平,将我主力转至四平以西以北地区,作为机动力量,支持守城部队。随着主力部队的转移,林总也转到梨树县进行指挥。此后,四平外围的战斗,终以我军取得重大胜利,敌人遭到严重损失而告终,而战斗性质也逐渐由运动战的性质也逐渐有运动战转为阵地攻防战了。
四平市郊的浴血保卫战
四平是一个有几十万人口的中等城市,位于东北中部平原,系中长、四(平)洮(南)、四(平)梅(河口)铁路的交叉点,是东北的重要交通枢纽之一。他在军事上具有重要的意义。因此,敌人虽然在四平外围战斗中,连遭重创,却仍不死心,以让拼命争夺这个战略要点。蒋介石红着眼睛高叫:“不拿下四平,决不停止战争!”这个卖国贼想四平真想的发疯了。四平对我们也是重要的。但是其意义却不再于这样城市的得失,而在于把它变成一块“磁石”,以吸引敌人的有生力量,加以歼灭。而且此时又正是我党与国民党的谈判处于可能达成协议的紧要阶段,国民党拼死要夺占四平、长春、哈尔滨等城市,以便和我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在此种情况下,林总在梨树召开了干部会议。林总分析了当前形势,并进一步说明了四平防御战的重要意义。林总指出,蒋介石骨子里是不要和平的,所谓和谈不过是一种假象。但是我们要打得好、打得狠一点,叫他知道知道厉害,当他觉得军事上不中用的时候,也可能暂时停下来,实现相对和平局面。这是全国人民所希望的,哪怕有一点可能也要争取。其次,我们要打好这一仗,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以进一步巩固江北的革命根据地。林总意味深长地说:“建设根据地是万分重要的,抗日战争我们有一大块根据地,打了胜仗;长征后我们有有一小块根据地,也就能够生长起来。”接着,林总又对四平的战斗作了明确的指示。他说:“这一仗与已往不同。过去我们是用进攻的方法消灭敌人,防御的方法我们还是外行,不过打一仗也就会成为内行了。我要求大家做好三点:修好工事,组织好火力,更要充分激励斗志,使我军每个战士的勇敢精神,更好地、更加高度发扬起来,这个勇敢是我们素来就强于敌人的。”这时,林总十分严肃而有力地说:“要坚决地顶住敌人,寸土不让,刺刀见血,人在阵地在;每个指战员都要有战至最后一人的决心!要发挥单独作战的精神,即使被敌人分割包围了,也一定要坚决战斗到底!”这些话今天回想起来,仍然是字字犹新,声声在耳,使人倍加振奋,我们的每个指战员正是这样去战斗的。
这次会议之后,林总更加忙碌了,除了指挥四平战斗,更以大部分精力关注大后方根据地的建设。他夜以继日地工作着,疲劳了就抓几粒他素来喜欢吃的炒黄豆,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或在院子裏踱来踱去散散步,有时从四平方向传来枪炮声,他仿佛都不曾听到。
大规模的战斗迫近了。林总的指示精神及时传达到了美国连队,深入到每个战士心里。战士们紧张兴奋地忙碌着,日夜抢修工事,储备粮食弹药。担任市郊防守任务的保一团好五十六团,士气更加旺盛,战士们在战壕里举手宣誓:
“坚守四平,把阵地前沿变成敌人的坟墓!”
“为了人民的和平幸福,流血牺牲在所不惜!”
建筑在战士们心里的堑壕是不能用钢铁摧毁的。但是敌人看不到这条坚强的防线。他们只看到自己的飞机、大炮,只看到我们的步枪、手榴弹和那些并不是十分坚固的工事,便以为我们打正规的阵地攻防战不是他们的对手。敌人妄想用政治攻势来瓦解我军。我们用飞机撒传单,吹嘘他们的火力如何强大,要我们及早放下枪杆——投降!结果我们的战士却睬也不睬,那些传单的唯一用途,是被战士们擦屁股了。
4月18日起,敌新一军展开向我进攻。其三十师沿铁路由南向北,五十师在其右翼,新三十八师在其左翼,对我四平正面进行轮番攻击。敌人开始一飞机大炮轰击,许多工事被震垮,交通沟被填平,然而敌人未能前进一步。我们的阵地仍然屹立如前。战斗了三昼夜,“王牌”军叫苦了:“碰不动啊!”但是督战队的机关枪对他们却毫不同情,在后面猛烈扫射着,他们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可真难为了这些个“王牌”。敌人由于屡遭失败,攻击更加凶猛。4月22日,敌人督战队又驱赶着整连整营的“炮灰”,向我保一团和五十六团的阵地竟日猛攻。四平上空烟雾蒸腾,铁火横飞,阵地被打成一片火海。敌人满以为经过这场寸土皆焦的狂轰滥炸以后,便可以直着腰板占领阵地,但是当他们趁真浓烟烈火冲上来的时候,我们的战士们却猛然从堑壕中跳起来,把成串的手榴弹像他们。
敌人新一军连日从正面攻击未获进展,乃以七十一军之九十一师及八十七师残部于23日由八面山旧四平之线向北进攻,企图在我军侧后迂回,但同样遭我一、二师的顽强抵抗,毫无进展,被迫停止下来。战斗就这样反复的继续着。阵地前沿摆满了敌人的臭尸。我军也有很大损伤,弹药消耗更甚。有些百多人的连队,全连凑不齐一千发子弹来。敌人看到我们这个弱点,攻击更加频繁了。24日,敌人在一阵密集的炮轰之后,爬上了三道林子北山。阵地上烟雾弥漫。但当他们接近堑壕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惊人的呐喊:
“杀!”勇士们从泥土里窜出来,从弹坑里跳出来,挺起刺刀直冲上去,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敌人经不得这一手,吓得心惊胆战,狼狈而退。
我们是战士就是这样英勇地战斗着。有的分队,在连续击退敌人多次攻击后,干部全部伤亡,战士即自动组织起来,与敌死拼。没有子弹用刺刀,刺刀弯了用枪托、用石头和敌人拼战。轻伤不下火线已经是极平常的事情,重伤的只要不是昏迷不醒,也决不离开阵地。有时几个重伤员和敌人扭到一起,活活把敌人掐死。这些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永远值得我们怀念和歌颂。可惜时隔久远,有许多英雄事迹都记不清了,回忆起来,现在还比较清楚地记得大嘴小彭的事情。
小彭是五十六团三连一排的战士,当时才十六、七岁。因为人小嘴大,所以得了个大嘴小彭的绰号。也正因为这个特点,才使我对他记得比较牢。事情是这样的:
26日拂晓,三连的战士刚要吃早饭,一个营的敌人攻上来了,战士们把饭碗一丢就和敌人打起来了。敌人在一排阵地前碰得鼻青脸肿,便掉过头去冲击二排阵地。经过一阵厮杀,二排被敌人从三面包围了,阵地眼看就要失守。一排长一看不好,便率领战士赶过去支援,跑在最前头就是小彭。突然子弹打过来,他身后的几个同志都倒下了,一排长也被敌人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时,小彭毫不犹豫,单人独枪闯进敌群。敌人哪里把这么小娃娃放在心上,齐声吼叫:
“小八路崽子,抓活的!”
“小土崽子交枪吧!”
小彭气得直咬牙,骂道:“交枪好办,拿命来换!”一扬手甩过去两颗手榴弹,敌人被炸倒一片,阵势乱了。小彭一扬手,又甩过去两颗手榴弹,轰轰!敌人更慌了手脚,乱嚷:“打啊,打啊,小八路厉害!”一阵枪弹打来,小彭受了重伤,鲜血直流,昏倒在地上。这时一排长趁着敌人一乱,带领其余战士冲上来了。小彭苏醒过来,不顾伤痛,又和同志们一起打上去,夺回了二排的阵地。
像小彭这样的战士何止千万!敌人在这些钢铁战士面前,有什么办法呢!难怪那些鼎鼎大名的所谓美国评论家,曾这样评论我们的战士:“……这些人都是这个历代农民的子孙,富有传统的仇外心理,他们是不怕死的。”对了,我们的战士确是这个工农的好子弟兵,但是他们为什么对敌人如此刻骨仇恨,战斗中如此勇敢无畏,这些恐怕是那些寄生虫们所不愿意知道的。
从4月18日至4月26日,敌人倾其全力向我们猛攻了九天。结果伤亡惨重。自26日以后,敌我双方更形成了暂时的相持状态,激烈的枪炮声,顿时沉寂下来。
积极配合四平作战我南北相继告捷
阻击敌人向辽南进攻,拖着敌人向四平增援,这是我南满部队的战斗行动口号。当时我四纵队布置在沈阳与海城方向,三纵队布置在沈阳、本溪方向。由沈阳向辽南进犯之敌工六个师,亦分两个进攻方向,一路是敌新六军占领沈阳后,主力向鞍山进攻。同时敌九十四军一部由盘山向营口、海城方向进攻。这个方向的敌人经我节节阻击,共伤亡一千五百余人,但敌人占领了鞍山、海城、营口。另一路为五十二军主力及新六军一部,协同向我本溪进攻,先后发动了两次攻击均被我击溃,我军并乘胜出击,打得敌人东窜西逃,我直追击到苏家屯附近,共歼灭一千余人。但敌人为了迅速攻占本溪,以便转移主力协同攻占四平,经过调整部署,又集中新六军、五十二军等五个师的兵力,乘我三纵已向四平方向转移之空隙,于4月底再次向本溪发动进攻,我第四纵队给来犯敌人大量杀伤后,于5月2日放弃了本溪。至此敌人付出六、七人的代价,进攻暂时告一段落。
4月中下旬,我军在四平、本溪作战同时,北满我军亦开始夺取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三大城市的作战。当时,盘踞的敌伪力量长春有二万余人,哈尔滨有八千余人,齐齐哈尔哟三千余人。他们大部分是国民党搜罗的日伪残余力量,被编成这个纵队、那个支队,还有什么铁石部队、特殊部队等等,番号不胜其烦,委派的司令如毛,市长、主席成堆,打着国民党中央正统旗号,张牙舞爪地进行所谓接收活动。实际上他们是一群强盗土匪,杀人、抢劫、强奸,无恶不作,群众恨之入骨,称他们为“二满洲”。这群强盗土匪企图配合敌人主力向我进犯,摇旗呐喊地说:“中央军主力×月×日就可以打到哈尔滨,就可打到齐齐哈尔,就可以控制全东北。”
为了肃清敌人砸在我后方的内应力量,林总命令我东满部队主力于4月15日开始总攻长春。激战至18日下午将敌全部歼灭。接着4月24日我西满部队全歼齐齐哈尔敌人,我北满部队于4月25日解放哈尔滨。这三个城市的迅速解放,给了敌人极为惨重的打击,加强了我北满根据地的建设和巩固,并使我军更能集中兵力支援四平作战。这些胜利,给保卫四平的勇士们以巨大的鼓舞,指战员们纷纷议论说:我们保卫四平作战部署孤立的,并提出哟啊与兄弟部队展开消灭敌人大竞赛。
再给敌人重大打击四平附近我军主动转移
四平,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把敌人紧紧地粘住了。但是,随着敌人的不断增加,我们的战线也相应地拉长了。东起叶赫站,西止八面城,长达七十多公里,每个团的防御正面皆达五公里左右,机动力量深感不足,防御纵队纵深亦很单薄。然而,在敌人援兵未到之前,继续坚守下去,求得四平城下消灭更多的敌人,仍然是可能的。同时,在四平继续打下去,争取更多的时间,以进一步巩固北方根据地,也十分必要。纵观全局,林总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在继续打一个时期,对参战部队又重新作了部署:原在四平市郊的两个团,仍在原地抗击。另将七师及十九旅的另两个团摆在正面,一师二师调守在四平以西,七旅和十旅则调到四平以东。三五九旅放在公主岭附近,作总预备队。做了这样布置以后林总笑了笑说:“就这么摆开来和敌人继续打下去,彻底粉碎敌人兵不刃血就想占领我们大城市的梦想。”为使我军能主动地转到外线打击敌人,林总又决心以一部分部队,深入敌人侧后开辟第二战场,切断敌人后方补给线。
双方都在准备着。我军士气越战越旺,工事也越打越牢固。战士们抓紧一切时间加修工事,许多掩蔽部都加了三、五米厚的顶盖,有的还盖上了十几层钢板。每个指战员都信心十足地准备长期打下去,不少阵地山修起了地堡式俱乐部,门口贴上了对联。我曾看到过一个重机枪排的俱乐部,他们的对联是:“粘住敌人消灭敌人,保卫民主保卫和平”,横额四个大字:“瞄准射击!”
在此期间,四平市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战斗,但小规模战斗一直不断,但小规模战斗却一直不断。尤其夜间更较频繁,5月3日和5月4日,敌人发动了两次规模较大的夜袭,都被我迅速击退。相反,我们白天开展冷枪冷炮,夜里则以小分队偷模奇袭,却使敌人吃了很大苦头。敌人白天攻不动,夜袭又不成,便又在夜间进行近迫作业,企图用工事步步接近、包围我们。我们的战士则把工事挖到敌人阵地的空隙里去,来个反包围,挖来挖去,越来越近,以至有些阵地敌我只隔几十米远,彼此说话声都可以听到。
5月初,我三纵七、八两旅深入敌人侧后开辟了第二战场,坚决向昌图、开原地区攻击,使敌人陷入我前后的大包围中。我三纵主力进到昌图、开原地区后给敌人威胁极大。敌新一军五十师的一个团被迫立即掉头南援。一九五师亦被拖在泉头车站一线。另外,敌由南满抽调八十八师北援,以维护其沈阳至四平间的后方补给。但由于我南满、热河等地部队积极活动,使敌一时无力抽出更大兵力增援四平。从丛东北敌首杜聿明扬言4月2日一定占领四平以来,已经是一个月过去了,但是敌人对四平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
敌人是不肯就此罢休的。为了摆脱这种不利局面,迅速占领四平,蒋介石仍将其六十军迅速海运到东北,将五十三军全部由关内进到热河地区。杜聿明得到了这批援军,便将其在南满新六军急速北调,至5月14日集中于四平地区的兵力已达十个整师,且附有大量的坦克和炮兵部队。5月15日,敌人又开始了新的,更为激烈的进攻。
久攻不下使敌人又羞又恼,所以这次攻击一开始敌人便倾泻了大量钢铁和使用了人海战术。敌七十一军九十一师在向我一师的海青窝棚和孤榆树两块小小阵地进攻的时候,竟以两个团的兵力连续攻击十次之多,一次攻击便使用了炮弹三千余发,工事皆被摧毁。但在外面神勇的钢铁战士面前,疯狂的敌人仍然不能得逞,成群的敌人倒在噩梦阵地前沿,敌九十一师师长赵琳亦未能幸免。
翌日,战斗异常激烈,敌人继续全线进攻,许多阵地敌我都进行反复争夺。敌人用弹雨和人海战术涌上了我们的阵地。我们的战士则以一排排手榴弹反击,一排手榴弹打过去,夺回一寸土地,巩固了立脚点,又是一排手榴弹打过去,最终把阵地夺回来。
敌人一连两天的进攻进展甚小。于是便用大量坦克进行疯狂的冲击。还在战役第二阶段刚刚结束的时候,林总就估计到这点,曾命令部队训练大批的反坦克手。但在当时,我们并没有像样的反坦克武器,有的只是一些小包炸药和爆破筒。战士们就用这样简单的武器和那些钢铁的庞然大物进行搏斗,一个倒下,另一个又冲上去,直到把敌人的坦克炸坏或者赶跑为止。然而就是那样的武器也不是充足的,有时候用完了,战士们只好另想办法,想起来挺好笑,当时曾有过这样一件事:
5月16日,一辆敌人坦克冲进了某连阵地。当时已经没有炸药包和爆破筒了。战士们急得直打转,有的就用步枪、机枪打起来——那怎么能制服它,坦克依然直冲上来,忽然连部通讯员大叫:
“坦克怕火烧,一见火油箱就爆炸!”
“对!用火烧!”
这个办法立刻得到了推广。但是阵地上没有汽油,也没有烧夷弹。他们便把堑壕里的破报纸、烂棉花倒上点灯用的煤油,豆油,用芦苇卷起来点着,抱着它冲上去,敌人坦克手也看不清是什么武器,只见火红一团飞扑而来,吓得一扭头跑掉了。
过后,有的战士编出快报嘲笑敌人:
美国坦克钢铁造,国民党坦克手呱呱叫
轰隆轰隆打冲锋,一支火把吓跑了。
激烈的阵地争夺战在全线继续着。至17日,敌已占领了我军的“三三一?五”高地、平岗以及哈福屯等阵地。18日,敌新六军在大量飞机、大炮和坦克的配合下,付出了重大伤亡之后,又占领了我之塔子山阵地。
塔子山是我左翼防线的要点,距四平二十余里。山顶方圆不过七、八十米,但居高临下,俯瞰我四平东北一线全部阵地。敌人占领塔子山以后,于我十分不利,虽然凭着战士们的神勇,仍然可以同敌人大战一场,但是战役的目的此时已经达到,没有在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
林总得知塔子山阵地已为敌人占领的消息,沉静了一会,幽默的说:“是转移的时候了,敌人想要四平已碰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现在给他个包袱背上。”
当夜,我前线部队即撤出了阵地,按预定计划进行战略转移了。第二天,敌人照样用飞机大炮轰击了半天,以后才小心翼翼地侵占了四平。
在撤退的开始,许多战士甚至干部还埋怨说:
“敌人还没有打进四平,我们为什么撤退了?”
“他妈的,在答它一个月,叫敌人试试看!”
然而,为时不久,他们也就了解了及时把四平让给敌人的重大意义。
伟大的四平保卫战,前后历经40多天。敌人在四平城下付出了伤亡一万人的重大代价,才进占了这个军事要点。但是正如林总所说的那样,敌人背上这个包袱以后就不那么灵便了。接着我们又让敌人背上几个包袱以后,结果压得敌人更加喘不过气来。而我们却赢得了时间。党中央和毛主席曾经指出,我军在四平作战中“表现了人民军队高度顽强英勇的精神,这一斗争是具有历史意义的”。
在四平保卫战中光荣牺牲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四、三下江南
作者说明:
这篇文章是我在五十年底末撰写的,曾刊登于《八一杂志》、《红旗飘飘》、《吉林解放战争回忆录》等文集中。当时我担任四野一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
斜贯吉林的松花江,江水清澈,碧波徐流,将吉林划分为东西两半。1946年5月,我军从四平撤到松花江北,凭了这条天然屏障,进行了北满根据地的建设工作。但是,敌人也想利用这条天堑,为此,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搞了个“南守北攻,先南后北,各个歼灭”的毒辣计划,从1946年10月起,倾巢猛犯南满,弄得南满革命根据地只剩下长白山麓的临江、靖宇、抚松、长白四个县了。而从1947年1月底,敌人又调动重兵,连续向我临江地区进攻,企图首先占领我南满根据地,然后集中兵力,向我北满根据地进攻。
情况十分严重,如果敌人得逞,东北局势将发生于我严重十分不利的变化。我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林彪同志,早就识破敌人的伎俩,认为我们能否坚持南满根据地是东北局势好转与恶化的一个重要关键。因此,提出保卫南满是东北我军的中心任务,决定我们北满部队挺进江南策应北满斗争。他在三下江南战役前的高干会上精辟地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并着重指出必须趁松花江封冻的有利时机,利用北满敌军分散守备的弱点,连续出击,把敌人的“南攻北守”变成我们的“南北夹攻”,把敌人拉过来,踢过去,打得敌人顾此失彼疲于奔命,求得在运动中消灭它几个师,以改变整个东北的局势。林总在这次会议上要求大家,一方面要看到当面之敌新一军是美械装备的国民党军队的“王牌”,曾经“远征印缅”,有战斗力,另一方面,也要看到敌人的致命弱点,战线太宽,兵力不足,士气骄傲。
首次南征
1月5日,我们一纵和其他兄弟纵队,踏着没漆得积雪,象奔腾的波涛涌向江南。在江上,在银亮的原野上,踩出了无数条宽阔的雪路。“嘎吱嘎吱”的踏雪声,夜里格外清晰响亮,疾风扑面,刺得眼睛象针扎一般,直流眼泪。浩大的人流、马队、爬犁,不断地向前奔腾。
其塔木是松花江南的一个小镇,与西北的德惠,西南的九台遥为鼎足之势,是吉林、九台、德惠外围的前哨据点,新一军三十八师的一个营驻守在这里。敌人在小镇外围广设鹿呰、铁丝网,街头巷口筑了百余个坚固碉堡。
林总选择这个敌人当成我军首先开刀的对象,林总说:“在这里一打,德惠、九台的敌人一定会来增援,我们就可以在运动战中歼灭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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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军经过月余休整,兵强马壮,杀敌立功情绪非常高涨,纷纷上书请命求战,北满根据地已进一步巩固,人民参军参战极为踊跃。行前,林总指示说:过去因为我们没有根据地,没有后方依托,没有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不敢放手同敌人作战。现在情况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可以放手打了。这次作战就是改变东北敌我形势的开始。要求同志们勇敢地打,坚决地打,发扬我军英勇顽强、艰苦奋斗的作风,大量歼灭敌人。在冰天雪地里打运动战是有困难的,但要努力克服。忍受便是最有效的克服办法之一。
战士们听说要打更大规模的仗,改变东北局势的日子来到了,兴奋到了极点。人人摩拳擦掌,争取打大胜仗,战士们知道打运动战最宝贵的是两只脚,因此他们精心地整理着新发下的靰鞡,把它穿的又牢固又舒服。
2月21日,我们一纵和二、六纵队带着成千上万支前群众,浩浩荡荡又驰过松花江,奔腾在江南银色的原野上了。
天气仍然很冷,老北风卷着雪花,呼啸着,翻滚着,来往冲撞,人们的身上挂满了冰霜。但部队的防寒工作比以前好多了,人人穿着棉大衣,头戴着大皮帽子;枪支包上了棉套。战士们还带着酒精,以便在枪凝住拉不开枪机时使用,大家的水壶变成了酒壶,每人每天可以喝二两……新一军自挨了我们一下江南的连续打击之后,嚣张骄横的气焰给挫败了,城子街本来是一个小小的据点,他竟然放了三十八师之八十九团整整一个团在那里,拼命构筑工事,加强守备。
林总命令六纵围攻城子街,我纵准备消灭九台、德惠出动的敌人援兵。
我们进到离城子街还有百多里的地方。突然,我二师单独行动了,不知道发生什么新情况,倒把我们几个纵队干部给弄慌了。
原来,城子街的敌人发现我们行动,准备逃跑,但是他刚一动作,林总就知道了,决定以一支部队切断敌人的退路。于是就直接给二师发了电报,要他们拂晓前赶到城子街的背后去阻击。
路程远,时间紧迫,二师师长接到林总命令,急忙查看了地图,决定抄近路,隐蔽接近敌人。刺骨的北风卷着雪花,二师的同志们艰难地向前急进。干部们跑前跑后了解情况,他们把这叫着“飞行汇报”,或“飞行工作”战士们听说敌人要跑就急了:
“快走,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跑了。”
“加油啊!立功的时候到了!”
“坚决完成林总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是铁是刚,咱们比比看!”同志们相互鼓励,班排互相挑战。部队不是在走,而是在奔跑。披着的伪装白布,在身后飘舞,赶到恒通沟,天还没有亮,敌人还没逃出去。战士们马上脱掉大衣,挥动锹镐,用雪构筑工事,准备阻击敌人。果然,拂晓后,敌人动身逃跑了。当他们发现往九台道路被阻,便发起了疯狂的连续突围。我二师是支很硬的部队,敌人几次也没碰开。拖到上午十时,六纵队从西面北面插过来,形成了包围,城子街之敌便成了瓮中之鳖。
六纵攻打城子街时,我们一纵主力隐蔽在九台与城子街之间地区,准备打九台援兵。队伍隐蔽在雪地里严阵以待,但是怎么等也不见敌人出动。原来敌人经我“围城打援”,在失败中已经得到教训,现在一两个团不敢单独出来增援了。
我们等得发急了,恰好总部来了电报,林总命令我们立即出发前往包围九台敌人。
九台是吉长路上的重要据点,敌人筑有永久性的防御工事,驻有新一军一个团加保安队,是个比较难打的据点。但在我军未到达前,敌人连这样可守的据点都不要了,吓得丢下空城逃跑了。我们进进城里,毁掉了敌人的工事,接着在后面跟踪追击,夺了卡伦,逼近长春。
在我们前进中,听说八十八师出援了,大家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敌人前进不远,听到城子街的部队全部被消灭了,又调回头缩进了乌龟壳;接着西南农安的敌人也弃城逃到了长春。杜聿明说:这是为了“诱敌深入”,所以九台、农安实行了战略撤退。敌人那种骄横气焰再也不见了。
六纵队歼灭了城子街的敌人,接着攻打德惠。我们一纵和二纵汇集于德惠、长春之间的哈拉哈、米沙子一带,准备打击长春出来增援之敌。同时进行了大破袭战,炸毁铁路和桥梁,声威震撼长春。
杜聿明在南满碰得头破血流,在北满失地损兵,不仅临江未下,而且德惠危急,恼羞交集,坐卧不安,立即抽调四个师共十二个团的兵力,沿中长路分三路齐头并进星夜北上,并叫嚣要打开小丰满水闸,用水把我们隔在江南,与我们决一死战。
敌人兵力过于集中,不便于各个击破,为了争取有利时机再战,林总命令六纵停止进攻德惠,所有部队迅速撤回江北。
杜聿明不顾人民的警告,果然破冰开闸了。幸好是在滴水成冰的寒天,水速不快,我们在水到之前就过了江。
敌新一军跟着我们就到了松花江边,这时杜聿明高兴地发狂,急忙从沈阳乘专机飞到长春举行记者招待会,大吹大擂说:“共军乃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十天之内,国军保证打到哈尔滨。”
三渡松花江
林总命令我们突然撤退,这样一来,敌人那嚣张骄横的气焰再度勾起,七十一军两个师到达靠山屯后继续分头北进,并有一部分伸过江北来了。新一军到达德惠后继续向东北大房身、岔路口方向进犯,那些保安团队更是张牙舞爪,冒充主力到处渡江虚张声势。正在敌人得意忘形的时候,鸟瞰东北全局的林总看出了敌人的弱点,他说:“敌人兵力分散了,我们应承乘机攻击!”总部电令二纵和六纵来一个回马枪,去围歼闯入将江北的敌军,但敌人滑的象泥鳅,见我军调转了矛头,便忙在当日黄昏窜回江南靠山屯。这样,我们三个纵队在林总的统一号令下,3月7日连夜分路,又浩浩荡荡地第三次跨过了松花江。
我纵从德惠东北向西南追击新一军,准备首先围歼岔路口、大房身一带敌人,二纵从中长路西过江直捣靠山屯,六纵沿中长路向德惠挺进,准备打击德惠援兵。
一师和三师为我纵的第一梯队,由东向西合击岔路口敌人一个团。二师为二梯队在后跟进,8日拂晓,一、三师包围了岔路口。可敌人脚板擦油——溜走了,只歼灭了一部分掩护部队,我们命令一、三师继续向大房身急进,并决定首先截断敌人退往德惠的退路,然后由西往东围攻。
10日早上六点来钟,一师前卫团进到大房身、德惠之间的川心店、钟家油坊,果然打响了。部队一听前卫团打响了,顿时呼呼地向前奔跑,一口气跑了七、八里,可是还没有发现敌人在哪里,只见几个同志押着十几个俘虏下来,嘴里嘟囔着:不过瘾,不过瘾,敌人主力跑掉了。
又是新一军一股掩护大房身敌人逃跑的后卫部队,真是一场欢喜一场空,这时战士们有些埋怨情绪了:上级说不打主观主义的仗,为什么老是扑空呢!
三下江南以来,一连追击了三天三夜,跋涉二、三百里冰天雪地,几次扑空,战士们憋着一肚子劲没处施展。战士们这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觉得在这种高度运动作战时,急躁情绪是有碍战斗任务完成的,要求各级干部、各级政治机关立即向战士们宣传解释:走路就是战术,敌人被我们打怕了,现在改变了战术。要捉住兔子,就要比兔子跑的更快。新的战役刚刚开始,歼灭敌人的机会还多者呢,不要急躁。
国民党王牌的新一军也不替杜聿明争气,被我们追得屁滚尿流。
10日深夜,接到林总的来电,要我们立即向西急进。
原来杜聿明发现我军两次出击江南,吓得魂不附体,生怕我们把他那几个老本钱给消灭掉了,急令新一军、七十一军连夜撤向德惠、农安、长春各据点。新一军夹起尾巴跑得快一点,我们没有抓着,可是西面我二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七十一军的两个掩护营歼灭了一个,另一个营被包围在靠山屯附近。这时,七十一军军长陈明仁看到自己一个多营被围,不愿白白送礼,于是命令撤到农安的八十七师及撤到德惠的八十八师主力,掉转屁股前去解围,可是刚到靠山屯以南地区,敌人发现靠山屯被围,一营人被全歼,又发现我二、六纵队主力赶到,即准备逃跑。林总来的电令就是要我们堵住敌人向农安的退路,以便我们在运动中把这股敌人一举歼灭。
我们研究后,决定三师绕德惠北直抵哈拉海、万金塔地区去切断敌人退路,二师除留一部分看守德惠敌人,阻止他们向西增援外,师主力配合一师直插农安以北之郭家屯方向。
说走就走,部队连夜出发。
一师象一支离弦利箭,从东北射向西南,11日夜里,他们一连打了四仗,行军百余里,在过中长路时,差一点把杜聿明也逮住了。
事情是这样,当杜聿明刚到德惠,为他2月间守德惠的“功臣”转发蒋介石颁发的奖章时,我们就全线出发了。他愈看势头愈不好,就乘汽车连夜向往长春跑,我一师前卫团过中长路时,突然发现东北方向闪出几道汽车灯光,他们马上隐蔽起来。指挥员果断地说:“往南跑的一定是敌人。打!”一阵重机枪,打毁了后面的四两辆汽车,前三辆跑掉了。俘虏说,前三辆是他们杜长官坐的,我们还不大相信。事后,我们听到国丅民党广播“……杜长官与11日晚7时半离开德惠,午夜安抵长春”果真得到了证实。
同日夜晚,纵队指挥机关脱离战斗部队单独行动,拂晓时,刚进到四道沟不远的庄子休息,忽听传来了嘈杂的人喊马叫声。好大一片人马、大车在庄子西面由北向南运动。,那时我们身边只有一个警卫营,指挥所的人员都有点紧张。但又看到敌人的队伍不整齐,判断是一群惊弓之鸟,不是什么有战斗力的战斗部队,当即要警卫营冲。果然枪声一响,敌人便混乱了,丢下马匹和笨重的辎重车辆,四散逃跑。我们审问俘虏,才知道是七十一军八十八师直属队。
13日,天蒙蒙亮,一师赶到郭家屯、姜家屯,一看光路上的汽车、大车人群挤成一片,有的向东,有的向西乱窜。同志们看到堵住了敌人,一个个乐得直叫:“嘿,这还差不多,这还差不多。”
“林总司令的八卦比孔明还算得灵啊!”
一师马上组织进攻,敌人一看退路被切断,想夺路而逃。但是数次突围都被打回去了。战士们愈战愈勇,二团八连有个战士叫焦翟金,他正在射击,猛的一声炮弹炸响,他的一只手被打断了。他咬着牙,“吱”的一声撕了一块布,自己裹上断臂,继续作战。别人发现了,惊讶地说:“啊!你的胳臂……”
“没关系!我还有这只手呢!”
敌八十八师主力在郭家屯、姜家屯一带与我一师激战一上午,大部被歼灭了,一小部分还凭着庄子顽抗。我军于下午一点多继续发起了攻击。同时也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战士们大声喊着口号:“枪是老蒋的,命是自己的,保命要紧。快过来吧!”
几个敌人跑过来,战士听说俘虏有几天没吃上一顿好饭,拿出津贴买土豆给俘虏吃,俘虏高兴死了,也跑到墙根帮着高喊:“喂!快过来吧,他们真优待呀!还买土豆给我们吃!”
俘虏是南方人,他那南方口音管用,不久,敌人的二六三团团长兰松岩也从草垛旁边钻出来。他一出来就热闹啦,一连串的人都跟着他的后尾,左手朝天举着,右手放在帽檐上敬礼,一个跟着一个,顺着墙洞走出来了。
兰松岩在抗战时期,就是国民党的团长了,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但是当我们同他谈话时,神气没有了,他站颤颤抖抖感慨说:“真是莫名其妙的很!打响以前,据我们侦察,五十里以内没有你们队伍。我估计,即使你们走路比我们快一倍,等你们到达郭家屯,我们也进到农安城了。”
我听了,忍不住好笑,说:“妙就妙在这个地方,我们不能让你们跑到农安城,而必须就在郭家屯缴枪。”我又说:“你跑了今天,跑不了明天。现在我们不是去年那个时候了。”
他连连点头称是。
在一师右翼行动的我第三师,在前进中也与敌人八十八师后尾遭遇,除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大部之外,敌人约一个营的兵力退守孟家城子。从俘虏口中得知是二六二团第2营,士气极为低落。他们是担任后尾掩护的任务。
将敌人包围后,师首长立即写了两封劝降书:“顽抗是死路一条,放下武器免遭无谓牺牲,保证投降后的生命安全……”但敌人没有回信。接着又派俘虏送出第三封信。一小时之后,敌方回信说:“请给我们两小时考虑时间。”
敌人显然是在拖延时间,企图利用黄昏后突围逃窜。我指挥所立即命令炮兵射击。
“轰隆隆隆!”炮弹顿时在村内爆炸了。浓烟冲向天空,遮蔽着整个村庄。敌人乱叫乱窜,混成一团。敌军营长已知突围不成,固守必被歼灭,于是亲自举起白旗,并命令全营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这一天,北自靠山屯,南到近农安,在约一百里的公路和沿公路两侧的雪地和村庄里,到处是我军围歼七十一军的枪声、炮声。在夜间十点钟,全部战斗结束了。敌人八十八师全部被我歼灭。七十一军军直和八十七师被歼灭三分之一。公路上的大车、汽车、枪支、弹药、被服、电话机扔的到处都是,跟随部队的民工们,把它捡起来,装到车上,一车又一车的,装得满登登的,然后打响鞭子,唱着歌凯旋了。
13日,二纵包围了农安,我纵由郭家屯出发,继续踏着快要解冻的冰雪原野,乘胜向南前进。
我军主力迫近了长春,农安必危急。杜聿明又慌作一团,为解燃眉之急,不顾南满的空虚,采用挖肉补疮的办法,抽调了约四个师的兵力来解农安之围。敌人又被拉过来了。我南满、西满乘机又发动了进攻,我们南下的目的已经达到。农安一时攻不下来,而松花江已经开始解冻,为了避免和敌人硬碰,林总又命令我们于16日返回江北。待敌人辛辛苦苦赶到松花江南,我们已经高歌凯旋,跨到了松花江北。
尾声
在毛主席不计一城一地得失,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集中优势兵力,在运动中大量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的战略方针指导之下,林总指挥我们北满主力,三次大踏步挺进江南,三次大踏步退返江北。南满也进行了艰苦的四次保卫临江的战斗。敌人在我们南北满两大战场一打一拉,一拉一打,南北夹攻的运动战中,被我们歼灭五个师。他的兵力更加显得空虚了,逼得他首尾难顾,不得不停止了战略性进攻,而改为所谓的“机动防御”。杜聿明的“南攻北守”、“先南后北”的计划彻底被粉碎了。我们由被动的局面,完全转变为主动,改变了东北的整个战略形势。
松花江是敌人过去用来分割我南北满根据地,实行“南攻北守”的天险,现在敌我力量一个下降,一个上升,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它——松花江的险阻也失去作用了。
五、东北战场上的辽沈大决战
作者说明:
这篇文章记载了我担任四野六纵副司令员兼16师师长师参加辽沈战役的史实,原载于《红旗飘飘》、《中国青年报》等报刊杂志,“文革”期间在《光辉的榜样》一书中收录,并进行了部分修改。
东北战场经我军1947年5月到1948年3月的夏季、秋季、冬季三次攻势作战,歼灭敌人三十余万,收复城市五十余座,使东、南、西、北满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将敌人分割压缩在长春地区、沈阳地区以及以锦州为中心的辽西走廊地带;这三个地区的陆上联系也被我军切断了,敌人只能在空中往来。假定长春地区为敌人的脑袋,沈阳地区为敌人腰身,锦州到山海关辽西走廊地带为敌人的尾巴,那么,现在已经象瘫痪了的毒蛇一样,不能随意动弹了。
蒋介石看到东北的局势弄到这等地步,心里十分不安,赶快从山东抽调范汉杰兵团前来增援,守卫冀热辽走廊地带,同时把他那个志大才疏、指挥无能、曾夸下海口“不恢复国军在东北的优势,不从共军手里收复满洲一切失地,决不回南京”的东北主帅陈诚撤换,以卫立煌这只替罪羊登台,去作“挽救危局”的牺牲品。卫立煌在区东北之前,蒋介石交待的任务是:“稳定沈阳局势,确保北宁路安全,从共军手中夺取主动权。”
但是,卫立煌也没有什么高明妙计,他与陈诚不同的地方是不敢再放大炮吹大牛了。他上任后,看到东北这种败局,昼夜焦虑,感到前途暗淡,“对恢复国军在满洲优势表示悲观”。外国新闻记者也纷纷评论,说:“卫立煌的任职将只能使他赢得常败的声名。”虽然卫立煌没有那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劲头,可总不能不想点办法,进行了绝望的最后挣扎,于是他确定了一个“集中兵力,重点守备,确保沈阳、长春、锦州,作为尔后全面反攻的基地”的作战方针。
当时敌人的部署是这样的:为了确保长春,以两个美械正规军和一部分游杂武装约十万人,依托永久性防御工事进行固守,由一个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在那里坐镇指挥;以沈阳老巢作为防御中枢,北进可以增援长春,西出可以策应辽西走廊,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地方,故将其主力及一部分地方团队,将近三十万人,控制沈阳及其周围几个县城,既形成防御集团,又形成机动集团。卫立煌就在沈阳指挥。为了确保锦州战略要地,维护辽西走廊,以保证与关内的陆海联系,求得随时得到关内增援,同时在不利时也好将东北主力经过这条走廊向关内逃命,于是在锦州山海关线摆了七个师,又在锦州城附近控制了十万人以上兵力,由东北“剿总”另一个副总司令范汉杰在锦州坐镇指挥。
敌人经过这番苦心安排之后,以为就可以确保沈阳、长春、锦州,就可以坚持东北了。然而且慢,敌人高兴得太早了,东北人民解放军更沉重的毁灭性铁拳,很快就要落在他们身头上了;他们全部被歼灭的命运就要到来了。
东北人民解放军在冬季攻势胜利结束之后,进行了五个多月的军政大练兵,为这次巨大规模的战役作了充分准备。练兵的目的是:为了夺取敌人大城市及大兵团集中机动作战,而进行攻坚战和运动战的训练,并提出“练好兵,打长春”的口号。我们这个纵队(第六纵队)的练兵地点在吉林附近。经过这次空前规模的大练兵,不论在政治上、军事上、技术上均得到普遍提高,全军士气空前高涨,对攻坚战、运动战信心百倍,练兵尚未结束,部队即纷纷上书请战。
在大练兵期间,总部又将二线独立团开到前方补充主力部队,使主力部队得到充实,每个连队有一百四五十人,也有一百六七十人,每个师有一万多人,武器弹药物资器材也得到补充和调剂。干部战士看到这种情形,高兴得不得了,都说:“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林总下进攻命令。”部队经常向师、向纵队打电话问:“我们的请战书怎么还没有批准?”
这次巨大的战役是按毛主席的指示,由林总具体组织和指挥的。毛主席指示,“将主攻方向转向北宁线”,并说“向南作战具有有利条件;我军愈向敌人后方前进,愈能使敌人孤悬在我侧后之据点,被迫减弱或撤退”。这是多么英明的指示。老实说,当时我们不少干部认为首先打长春有利,思想上是准备打长春的,看到毛主席这个指示,我们才恍然大悟,思想豁然开朗了。
林总遵照毛主席的这个英明指示,经过深思熟虑所制定的战役计划是:以部分兵力继续“长围久困”长春敌人,而以东北解放军主力南下,首先歼灭北宁线上的敌人,坚决攻下锦州。这样就造成“关门打狗”,不让敌人逃入关内的形势;然后歼灭沈阳向锦州、或向长春增援之敌;如长春敌人撤退,同时消灭长春逃敌。这样就布下了一个彻底消灭东北境内敌人的天罗地网。
在战役未发动之前,林总曾多次指示我们:“彻底消灭东北战场上的敌人,解放东北全境,准备入关作战,这已不是什么宣传口号,而是当前东北全党全军的行动方针。”又说:“过去我们组织一次进攻战役,只能歼灭敌人几万人。现在我们已经有可能组织消灭敌人十万以上甚至几十万人的大战役。”他这种具有战略远见、伟大气魄的战役决心和信心,鼓舞着我们所有的干部,使我们兴奋得浑身都是力量。
卫立煌登台不久就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同杜聿明、陈诚一样过低估计东北人民解放军的力量,认为我军不具备攻取大城市的条件,同时被我“练好兵,打长春”的口号所迷惑,错误的判断东北人民解放军这次战役主要进攻目标是长春,不会再北宁线上,因此,就放松了对北宁线的警戒。
我们这个纵队于9月中旬由吉林地区出发,第一步进到长春以南地区,协同十二纵队及十一独立师作进攻长春之势,并准备截击长春南逃之敌,掩护我军主力秘密隐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向北宁线上作战。我纵十七师是一支攻坚著名的部队,林总把它调过去,准备使用于进攻锦州城时进行巷战。
长春市我国东北一座现代化城市,是伪满的京都,日本帝国主义曾以此作为进攻苏联的基地,国民党占据后更增修了许多现代化工事。敌人现在所以要固守这座孤城,是想在我们腹地留下一个硬钉子,以牵制我军主力,威胁我军南下作战的后方。我十二纵及独立师从春天起就把它围得水泄不通,并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和经济封锁,现在敌人是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处于饥寒交迫的绝望状态。
当我们进到长春以南地区时,敌人正在实行“杀民养军”政策,敌人把城内几十万市民的粮食财物全部抢光,然后强迫驱逐他们出城,受害的人民络绎不绝地进入我们的防区后,我们发粮救济并安置生活,他们十分感谢人民政府和人民解丅放军,纷纷控诉蒋军的残暴罪行,我们工作组同志们问他们:“城内情况怎么样?”他们一致回答说:“人心惶惶,日日夜夜盼望解放。”“为什么人心惶惶呢?解放军只是围城,又并没有攻城。”“没有吃的,没有烧的,城内饿死的不知多少,到处是饿殍,高粱米每市斤一千五百万元(伪东北流通卷)的牌价,且有价无市;没有吃的不算,还要强迫去给他们修碉堡,负担种种苦役;修碉堡没有木材,没有砖头,就把我们的房子拆光了……”
城内的国民党军队被我围困的军心涣散,厌战和逃亡、投诚与日俱增,仅三个月内就瓦解了一万八千余人。据投诚军官说:“城内的粮食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嫡系部队每天是豆饼麸子加四两大豆;非嫡系部队每天四两大豆也不发;地方机关和保安团队则‘自力更生’,搜刮人民维持生活。”
长春已经变成饥饿待毙、摇摇欲坠的城市了。敌人曾妄图突围南逃,但被我围城部队迎头痛击,打回去了。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一的出路只有投降或反蒋起义,将功赎罪。
巨大的辽沈战役是9月12日开始的,我冀东热河及南满部队突然出现在以锦州为中心的辽西走廊地带,对敌实行了奔袭包围,并先后攻克了义县、兴城、绥中等城市。
蒋介石为破坏我军这次攻势作战,于仓惶之中亲自飞往北平及沈阳,召集紧急军事会议,亲自指挥坚守锦州。妄图乘我军主力转到辽西地区之际,将沈阳地区五个主力军组成所谓的“西进兵团”。由廖耀湘指挥,命令他攻占彰武、新立屯,切断我通往前线的补给线,并准备接应长春郑洞国集团突围,另外由华北及山东拼拼凑凑抽调了七、八个师,海陆兼程驰援锦州,并向其援军嚷叫:“东北局势好坏在此一战!”“只准前进不准后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解除锦州之围的目的,匆匆飞回南京去了。
由于沈阳敌人要向西出动,增援锦州,林总命令我纵主力于9月底由长春以南出发,向沈阳以西急进。部队于10月9日赶到沈阳西北彰武地区,与敌人廖耀湘兵团接触。当时林总给我们的任务是,协同第五纵队,与敌周旋,拖住敌人,诱敌北进,使其不能西援,以保证我主力攻取锦州。
形式发展之快,出乎我们意料,10月15日我主力就攻克了锦州,守敌十万全部就歼,东北“剿总”副总司令范汉杰被活捉。蒋介石在南京闻此消息,像热锅上的蚂蚁,忽东忽西到处乱窜,15日天还没有亮就跑到沈阳,当天上午派飞机给长春郑洞国投下他的“手令”,要郑洞国赶快率部南逃,否则以违抗命令论罪。由于估计长春的敌人即将突围,同时廖耀湘的新六军、新三军亦有北进策应突围的模样,于是林总又命令我们立即东返,向通江口前进,准备协同北线部队歼灭长春突围敌人。
刚刚走了两天,就接到林总电报说,长春六十军17日起义,退出长春,待命改编;郑洞国率新七军也在18日签字,宣布无条件投降。令我纵停止前进,并在彰武东北地区隐蔽,待命准备突然包围廖耀湘兵团。
自10月3日到20日为止,敌人这个所谓“西进兵团”并没有西进多远,我军不但没有怎样拦阻,并且放开了道路让他前进,敌人还是没有胆量远离沈阳,竟在新民、彰武地区徘徊了半个月之久,眼巴巴看着我军胜利的攻克锦州,又无可奈何地看着驻守长春的六十军起义和郑洞国率领新七军无条件投降。蒋介石“西进兵团”的西进目的,象肥皂泡沫一样破灭了!
我军解放锦州、长春之后,东北的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林总根据当时情况的判断及中央、军委、毛主席指示,很快就定下了为全歼卫立煌所剩下的约二十五万人的部队,解放全东北,准备进关作战的英明决心。要求以各个击破的方法,首先歼灭黑山、彰武地区的廖耀湘“西进兵团”,然后继续歼灭沈阳及其周围的敌人第八兵团,不让敌人一兵一卒逃入关内。林总动员全军鼓足百倍勇气,再接再厉,不怕伤亡,不怕疲劳,不怕遭受小的挫折,坚决地参加这一光荣大决战,争取全部胜利。
为了首先歼灭廖耀湘兵团,林总命令第十纵队阻击该敌于打虎山、黑山以北地区,并指出这次会战全局关键在于能否切断敌人退路,要我纵及五纵、十纵的动作切不可稍有疏忽和犹豫,要准备冒险坚决行动,采取阻击先头,拖住后尾,突击其中间,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逃走。
我们对这个指示进行了反复的研究。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我们完全有信心彻底完成,干部们都表示:拼老命也不能让这个敌人跑掉。这个光荣的任务下达后,部队很快就像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了,激动、兴奋的情绪,简直无法形容,人人磨刀擦枪,要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要活捉廖耀湘,要把蒋介石的王牌军——新一军、新六军埋葬在黑山、新民、彰武之间地区。要求担任尖刀任务的决心书、保证书象雪片一样在连队,在营、团、师领导机关飞来飞去,求战情绪高涨,恨不得一口把敌人吞下去。
部队不但士气高,而且对于林总关于此次决战的战术问题专门指示,也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在这个指示中,特别强调各级干部每次攻击之前,均须走到部队前面,迅速侦察地形,选好主攻方向,集中兵力、火力进行纵深配置,先将敌人防御工事以炮火进行破坏,再以猛烈的火力压制敌人,然后展开猛打、猛冲、猛追……部队对于林总所提出的这个战术方法,经过讨论之后,认为是消灭敌人取得胜利的法宝,大家按照林总的指示执行,就横直打胜仗,可写“包”字。
各兄弟兵团,依照林总的命令,向黑山、沈阳方向前进。有的部队日夜兼程;有的部队采取白天隐蔽、夜间运动;有的部队为了诱敌深入,对敌人进行各种各样的迷惑行动。林总的前进指挥所也随着部队向新的作战方向移动中。
战役准备和部队的调动,全部遵守既要迅速,又要秘密的原则进行,要使我们的部队调动好了,而敌人还是神不知、鬼不觉,以增加围歼敌人的突然性。除了指定我们几个纵队准备随时切断廖耀湘兵团可能向沈阳和营口方向的退路之外,为了使廖耀湘兵团敢于放胆向锦州方向前进,林总派了一支军队向山海关方向进行佯动,并通知该方向地方政府和群众准备大军房舍和粮草,准备迎接主力,配合作战,佯作我军主力即要进关之势。一切布置和组织虽然时间很短促,但却十分周密。
蒋介石和卫立煌对我军行动完全估计错误:第一、认为我军在锦州作战中,战力遭到巨大损失,不可能连续作战,至少要休整两个月之后才能打仗;第二、认为我军下一步的行动,将是进攻锦西、葫芦岛和入关作战,只以部分兵力围困沈阳。由于这种荒谬透顶的估计,敌人企图趁我进攻锦州部队未恢复元气之际,命令廖耀湘兵团速把兵力转到黑山、打虎山方向,采取集团滚进的方法,由东向西攻击前进。又以杜聿明在葫芦岛设指挥所,指挥锦西、葫芦岛方向敌人集团由南向北攻击前进,以两路夹击,重占锦州,再向关内总退却。蒋介石真是白日作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伪中央社也在那里虚张声势,摇旗呐喊,说什么“锦州地区的整个形势看来是国军更有希望”。
廖耀湘兵团于24日在空军重炮的掩护下,向我黑山、打虎山阵地进行猛烈攻击,一次不成第二次再来,一天之内连续组织了四次大的突击,但所有的突击都被我坚守阵地的英雄们所粉碎了!敌人那隆隆的炮声和飞机轰炸声,不但没有帮助他夺得我半寸土地,反而加快我各路部队向黑山方向前进的步伐。
正当敌人开始进攻黑山、打虎山,我纵队于24日隐蔽地进到彰武、新立屯之间地区,准备继续向新立屯方向前进,寻敌包围。当天晚上,突然接到林总的指示说,廖耀湘兵团有自打虎山以东向台安撤退模样,要我纵立即掉头向南,昼夜兼程,强行军向台安方向急进。
任务是那么紧急,我们用两脚规在地图上简单量了下,足有二百多里。现在我们掉在敌人屁股后面,要赶到前面去堵击敌人。时间和速度,这是最重要的问题,是赢得胜利的主要条件之一。为了争取时间,部队立即出发,向南急进,一边前进,一边打了几个小仗,敌人都是什么伪“剿总”通讯兵团的,伪骑兵第三旅的,伪地方保安队的,这些象豆腐似的敌人,根本不费什么力气,我前卫部队一冲就把他们压碎了,消灭的消灭,逃命的逃命。我们25日12时赶到黑山、新民之间的二道境子一带公路北侧隐蔽休息,准备继续向台安方向前进。
天色接近黄昏,初冬的西北风卷着地面枯黄落叶团团乱转。部队正准备出发,通讯科长跑来向我们报告:总部电台暗语,有万万火急电报,要我们抄了之后再走。这时部队有的已拉出村外正在集合,有的则在整装待发。茅山镇方向的敌人在不断向我炮击,敌人对我行动已有觉察,以掩护部队拦阻我军前进。大家很着急,担心敌人主力跑掉了。电台把总部的电报收完之后,译电员忙手忙脚地译出来了,电文说:敌人主力仍在黑山、打虎山以东地区,我八纵正在全力向台安猛烈侧击敌人。要我纵改向打虎山以东地区攻击前进,切断敌人退路,造成对敌夹击之势……
“噢!敌人主力还没有跑掉,又希望。”我们看了林总的电示,才放下心。
根据当时的情况,向打虎山以东前进,一定要与敌人遭遇,甚至可能与敌主力展开恶战。我们只有两个师(十七师参加攻锦州尚未归建)插进去能否完成任务?脑子一转,立即又想到林总早指示过“这次会战全局关键在于切断敌人退路”,要“大胆冒险坚决行动”,不能“稍有疏忽或犹豫,否则会放过取得伟大胜利的机会”。现在已经到了这个要紧时候了,应坚决、勇敢地前进。
部队作了充分的遭遇战斗准备,不仅两个师并肩、并且师又采取两路,由北向南,再由东北转向西南,齐头并进,干部、火力提前配置,以便随时指挥,随时展开火力。四十六团走在尖兵连后面,师指挥所在后卫营后跟进。
夜色朦朦,星斗满布。战士们一个紧跟一个,飞快地向前奔跑。黑山方向的上空,不断闪着敌人的照明弹的光亮;师有零星炮声和一阵阵的机枪声传来,战士们心里明白——敌人还未跑掉,于是在肃静中加快步伐,只跑着呼呼喘着粗气。
大约走了四个小时,向导告诉我:“前面快要过铁路了,那边是厉家窝棚车站。”他用手指着左侧后方向。话声刚落,“啪,啪,啪,”接着“哒哒哒……”步枪、机枪子弹虚虚地在头上飞过,照明弹接二连三冲天而起,照得铁路两侧通亮,“轰隆,轰隆,轰隆”手榴弹也响了。
一听枪响,就可以判明与我接触的敌人,不是一般的部队——是敌人的正规部队,一会前面传下口令:“部队就地散开。”“要重机枪连跑步上去。”
战斗不过十多分钟,吴团长跑来向我们报告:“铁路南面是姚家窝棚,据捕获敌人的前哨说,是新三军十四师一个营的兵力,我尖刀连猛冲了一下没有成功,现决定组织四个连的兵力攻击。”我们同意了吴团长的决心,并指示他派部队向右前方搜索是否有敌人,以便必要时绕过去。
不久,右前方孙家窝棚、双岗子方向爆发了激烈的枪声,我四十七团与敌人遭遇了,同时,左侧方厉家窝棚附近也有激烈战斗,我十八师与敌人打响了。当时判断可能是敌人向南退却的侧翼部队,因此要各部队坚决打坍敌人抵抗,继续向打虎山方向挺进。
天已大亮,太阳半显半隐地爬出来了。我四十六团全歼姚家窝棚敌人一个营,四十七团占领东西双岗子,歼灭新一军一部,十八师攻占历家窝棚,部队正继续向前攻击前进,但敌人仍顽强抵抗,战斗愈来愈激烈。
七时左右,我侦察队在双岗子方向以伏击方法缴获敌人几辆汽车,捉到东北“剿总”少将参议一名。俘虏被送到师指挥所,我们亲自进行了审问,据供称:“新三军现在你们正面及以南地区,新一军已由黑山以东出发,正向东北前进,拟经姜家屯向台安撤退,或经一半拉山门退回沈阳。”
究竟是退回台安还是退回沈阳,俘虏半吞半吐讲的含糊不清。但这是当前必须弄清的问题。经我们再三说明廖耀湘兵团已经被我们四面包围,除了投降被歼外,没有别的出路,并解释我军队俘虏的宽大政策,这位俘虏才继续说:“原定由打虎山向台安、营口撤退,据说那方面遇到贵军阻击,廖耀湘就命令后面部队绕道姜家屯向台安撤退。今天早上又改变计划——全部向沈阳方向‘转进’。”
根据俘虏的口供,我们准备取出地图,考虑如何切断敌人的退路,要那个俘虏退到另一个地方休息去。他起身刚要走,回过头来又说:“要使他们不能回沈阳,建议贵军堵住姜家屯这条路之外,还必须堵住一半拉山门那条路。”我们觉得奇怪,怎么他竟向我们提出“建议”来了。
经我们研究后,这个少将俘虏的“建议”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我们立即要师二梯队(四十八团)抢占崔家岗子、张家窝棚、翟家窝棚一带;十八师也以一个团跑步占领段家窝棚一带。果然把企图向东北方向逃窜的敌人堵住了。并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原来廖耀湘兵团的行动变化经过是这样的:由于进攻黑山、大虎山毫无进展,又发现我军从新立屯以东向其右侧后迂回前进,廖耀湘感到情况不妙,很快就停止了进攻,并于25日改变计划,企图取道台安,向营口方向逃窜,以便摆脱我军的包围。可是,当敌人先头部队到达台安以北地区时,即遭到我军顽强堵击,敌人发现此路不通,又仓惶改变计划,企图窜回沈阳,但其先头部队到历家窝棚、双岗子、二道境子一带又遭我军攻击。至此敌人走投无路,已完全陷入我军合围圈内。
不过廖耀湘这个“西进兵团”共有十万余人,是东北国民党的精锐部队,其新一军和新六军又是蒋介石五大主力中的两大主力,如今被我合围在纵横不到七、八十华里狭小地域内,既没有坚固工事可守,也没有任何有利地形作依托,全军覆灭的命运是注定了!但敌人究竟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不经过一场恶战,不把它打得晕头转向、狗血淋头,他是不肯放下屠刀、缴枪投降的。
我各兄弟兵团采取了分进合击的方法,从四面八方向着合围圈内敌人边分割、便歼灭地向前挺进,并以西北向东南及西南向东北的两个方向为主要突击方向。战斗进展顺利,合围圈正在逐渐缩小。
我们跨着北宁铁路,东南至姜家屯一带,西北至二道境子附近,与五纵接连,形成似品字的弧形阵地,把敌人向沈阳方向退却的铁路、公路全部切断了。我们象一把钢刀,插进敌人的心脏,象一座钢堤,堵住敌人的退路。战斗打得热火朝天,正面和左翼为敌人新三军和新六军各一个师,右侧为敌人新一军及七十一军主力,敌人几次企图夺路东逃的冲击均被我粉碎了。
下午林总指示,要我纵坚守阵地,堵住敌人。我们根据这个指示,除一部分兵力继续向敌进攻外,主力积极加强防御,构筑工事,组织火力,准备粉碎敌人更大规模的冲击,不丢失一寸阵地。十七时左右,敌人发现我军从西面压过来了,便狗急跳墙,集中兵力向我纵历家窝棚、张家荒、张家窝棚、朱家窝棚一带阵地进行疯狂的冲击,妄图孤注一掷,打开缺口,向东逃窜。敌人先以密集炮火向我轰击,再以密集队形蜂拥地向我猛扑。我军战士充分发挥了林总所谓“刺刀见红”的战斗作风,英勇顽强、寸土不让,先以火力杀伤敌人,再以手榴弹,小包炸药、刺刀、枪托与敌人进行白刃战,敌人冲了一次打坍一次。战士们相互鼓动高喊:“人在阵地在!”“决不丢失一寸阵地!”“负伤不下火线,同敌人拼到底!”经过约三个小时的激烈战斗,于天黑前将敌人东逃的冲击全部打退。枪声和炮声逐渐稀落了。
敌人并不甘心束手待擒,白天冲击失败了,估计敌人可能利用夜间突围。我们除布置固守村庄外,还要派各团派出部队在村庄与村庄之间埋伏游动,严密封锁。
入夜,我们正面没有激烈的战斗,几个同志趴在平房顶上观察情况,只看到十几里路以外的地方有汽车灯光,一辆接一辆,有的向东走,有的向东北走,还听见更远更远的西面和西南面有激烈的枪声和炸药爆炸声,可以肯定这是我兄弟兵团在那里与敌人进行夜战。
冯副师长爬到房顶上去了,他向我们报告说:“刚才四十七团郝团长来电话,敌人现在想以偷跑的办法,利用村庄与村庄的空隙突围,但被我游击部队发现,已经俘虏五百多人。”
敌人白天硬冲打不开缺口,改为夜间利用黑暗偷偷逃跑,“马上通知各团加强村庄与村庄间的埋伏愈搜索”。冯副师长立即布置去了。
不久,四十八团曹团长也来电话报告,俘虏敌人两千余人,看样子敌人已经混乱了。俘虏中有新一军的,有七十一军的,好几个师的番号,乱七八糟,我伏击部队一打,他们就缴枪,前面人缴了枪,后面人跟着缴。我们在敌人逃走的路旁,以两个排的兵力端着枪摆成一座大门,向敌人宣布,凡是从这个门过的,放下武器到指定地点集合,就算解放了。他们很听话,乖乖地按照我们讲的办法做了。
27日天蒙蒙亮,我兄弟部队继续对分割的敌人加紧攻击,战斗的发展更加顺利了,合围圈愈来愈小了,敌人陷进我军四面炮火交叉射程之下,已丧失指挥和控制。有的在绝望抵抗,有的在溃散逃命。我军东面一顿炮击,敌人就向西面跑;西面一顿炮击,敌人又向东面逃。弹片横飞,炸的敌人乱成一团,互相乱碰乱撞,人仰马翻,汽车炮车东倒西歪。
“全线出击!”我们向各团发布命令。顿时部队就像洪水决堤,向西向东奔出去了,在我军炮火支援下,横冲直杀,打得敌人鸡飞狗跳,溃不成军。战士们随即展开了政治攻势,高喊:“蒋军兄弟们,你们已经完蛋了,赶快缴枪吧!”敌人举起白旗,大批大批的俘虏象流水般地由前线押了下来。战斗发展十分顺利。
当我全线出击,突然又一股敌人骑兵约三、四百人,不要命的窜进了我后梯队机关地区。我全部后方人员有枪的拿枪,没有枪的拿棍子,炊事员拿菜刀,男女宣传员、医生、护士、赶大车的民工,人人参加战斗,一下子就把敌人打散了。村头巷尾、田头地边、到处喊捉俘虏,敌人一个也没有跑掉。这一下,特别是赶着大车参军的民工乐得笑眯眯的,他们把自己缴获冲锋枪挂在身上,把缴获的马套在车上。有一个民工一边耐心地刷洗着马身上尘土,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马呀,马呀,你现在也解放了,过去跟反动派受罪,挨饿挨枪子,现在跟咱一起支援解放全东北,多么光荣。”
北面五纵队的部队压过了,我们首先与他们进行了战场会师。接着一纵、三纵由西北面势如破竹的打过来了,十纵由黑山方向打过来了。各部队以排山倒海之势,扫荡着残余敌人。
经过两昼夜的激战,于28日拂晓前全部结束战斗。从此廖耀湘兵团的十万人马,全部覆没了!而廖耀湘本人,也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出现在我军俘虏的行列中。我们这个纵队共歼灭敌人两万六千余人,仅十六师就歼灭一万八千余人,缴获各种枪支万余支。我们一个师歼灭敌人相当于两个师以上的兵力和武器装备,并且顽强地堵住了敌人向沈阳的退路,得到林总通令嘉奖。
廖耀湘兵团全部被歼之后,卫立煌更是惊慌失措,慌忙地收缩兵力,妄图固守沈阳;同时撤到营口的敌人侧企图从海上逃跑。卫立煌本人携带家眷坐上飞机溜之大吉了。将沈阳敌人交由第八兵团司令周福成指挥。
我各兄弟部队在林总统一部署下,不顾疲劳,日夜兼程,飞速向沈阳、营口猛追急进,如同秋风扫落叶,攻占新民、辽阳、鞍山、海城,拦腰斩断沈阳敌人退路,尔后一路大举北上,与北线南下我军会攻敌人最后的巢穴——沈阳;一路大军向南,歼灭营口地区敌人。
11月1日,我军向沈阳发起总攻,当天就将敌人主力歼灭,2日继续将残余敌人肃清,共歼守敌十万。同时,我南路大军也将营口敌人歼灭,盘踞在锦西、葫芦岛一带的敌人则悲观失望地缩回关内去了。至此,东北全部解放,经过五十二天的辽沈战役,共歼敌四十七万人,使全国形势,敌我力量对比起了根本变化,加速了蒋介石政权的溃灭,东北人民,全国人民欢欣若狂。这时东北人民解放军则准备向关内奋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