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回忆录写到一九七○年三月十八日。这一天,和平与宽容的、可以幸福生活的柬埔寨变成了地狱。经过长时间的谋划,就在这一天,一小撮权欲熏心和唯利是图的文臣武将,在某些外国“机构”的支持下,迫使被军队包围的高棉议会宣布废黜国家元首—正在法国治病的西哈努克亲王。西哈努克被罢黜了,但在大家看来,西哈努克是一心为民族利益、具有治国经验、颇得人民群众信任和同情的仅有的柬埔寨传奇式人物。
多少年来,亲王运用有限的财政手段和少量的军队为在经济和社会方面发展自己的国家、同时也为捍卫自己的国家免受邻近和远方国家的侵略而进行斗争。他还通过外交活动,尽可能避免印度支那半岛其他地方的战火漫延到柬埔寨。他成功地建立起来的平衡毫无疑问是脆弱的,但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对于柬埔寨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传奇很快变成了悲剧。
三月十八日的“政变分子”就像瓷器店里的大象。他们鼓动人民中的某些人,特别是青年人起来反对“传统的敌人”——越南,并企图用恐吓的手段,把为了反对西贡的亲美制度而转移到柬埔寨一些边境地区来的越南武装力量赶出去。
这是很幼稚的,甚至是无知的想法。众所周知,高棉国家元首曾经容忍越南人驻在高棉,而没有把他们赶走。但在西哈努克被排挤掉前几天,那些越南人对施里玛达亲王——王国首相的代表轻率地下了要他们在“四十八小时以内离开高棉土地”的最后通牒,并没有给予理会。当西哈努克亲王被废黜后,由于高棉部队不喜欢越南人,而那些越南人也不希望招来高棉部队对他们的敌对情绪,便干脆把高棉部队挤向西面的边方向。
在大家将要读到的章节中,西哈努克亲王叙述了他同那些内外勾结,企图丢弃和取消柬埔寨独立的国内外势力所进行的斗争历程。
在这场由一位爱国的、睿智的、富于感情色彩的、善于进行政治、外交斗争和忠于朋友的年轻人,孤身进行的斗争中,有很多动人的故事。但这位年轻人,既不能容忍批评,也不甘受屈辱,有时过分多疑,有时又过分自信。
在这本书里,西哈努克自我剖析得淋漓尽致。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失误,但当自认为有道理的时候,他一定寸步不让。他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任何愧心之事,也未有过任何不利于国家利益的行为。我的看法是,当您了解了西哈努克亲王在非常困难的年代里进行斗争的全部情况后,你对历史给予的评价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亲王经常碰到的障碍是人们对他的不理解。自从亲王开始执政那一年开始,权术家们(从整体上说)就与他水火不相容。这些权术家们本来是自相残杀的若干家族集团,只是为了反对西哈努克才联合起来。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却不知道西哈努克的败落也会不可避免地导致他们也衰落。他们一直在折磨西哈努克,并声称只有他们才有可能实行民主,才有资格代表人民。而这些人又多次煞费苦心地告诫(西哈努克)亲王,说他所建立的所谓议会民主并不符合人民的意愿和需要。
西哈努克从来就不是“独裁者”,而是一位既开明而又威严的君主。他密切联系群众,并同群众一起反对某些“大国”。他遵循高棉历届国王的传统,依靠子民们去反对文臣武将们的奢望和放纵。
由于西哈努克非常支持知识分子的学习和涉入社会,因此,知识分子对西哈努克是非常宽容的。但有时这些人却炫耀自己的法国或高棉文凭,认为西哈努克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学毕业生,至多是一个自学成材的,根本就没有资格领导这样一个业士、学士、博士等有学位的人越来越多的国家。
具有讽刺性的是,一开始就同这些有“高等学校文凭”的人为伍反对西哈努克亲王的竟是一些大学和中学毕业班的学生。他们自称是“民主派”的“知识分子”,实际上是在追求官位,他们即便不是看不起组成高棉社会牢固基础的农民阶级,至少也认为比农民阶级高明得多。
亲王在他的整个回忆录里讲述平民阶级和知识分子,他以一种掩饰不住的心情,叙述了他和“子民”之间那种水乳交融的情感,这并不奇怪的。亲王写这本书,就是为了献给他的“子民”们,以答谢这些普通百姓对他的忠诚。但愿高棉人民将来能够自由选择社会制度。人们也将发现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仍在怀念“国父亲王”,但是,这些高棉人将来是否都能自由表达他们的意见呢?
要很好地理解西哈努克亲王回忆录,并没有什么秘诀,只是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他既是一位亚洲的佛教徒,又是一位过去的高棉国王。
对于佛教的哲学、佛教的戒律和佛教的逻辑,亲王已经解释得很清楚,根本没有必要再借题发挥了。这些同犹太基督教文明的原则相差十万八千里。然而,对于长期生存在柬埔寨的人来说,精通佛陀的教导却一点都不困难。这是由于佛陀的教导源源不断地传到这里,然而这块地方也没有因此而弃绝与佛陀教导并无相悖的耶稣教导,相反却保留许多相似的内容。以西哈努克为例,他既不是亚里士多德学说的信徒,也不是笛卡尔主义者,他却接受了乔治、布拉克的说法,即“一个人随时都应该有两个想法,经常以一个想法去反对另一个想法。”西哈努克是一个想像丰富的人,一个怀疑各种意识形态的实用主义者,一个不断使自己适应各种情况的人,一个谨慎行事的人,一个毫不犹豫放弃某些失败的计划又立即去构思新的计划的人,因此人们常说他是一个“琢磨不透的反复无常的王子”。西哈努克也有几条始终坚持的原则,例如对祖国和人民的热爱。但是,对西哈努克来说,保护柬埔寨和柬埔寨人民的道路却没有任何先天的知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能够诚心诚意地同上帝结盟,也能同魔鬼结盟。
已近花甲之年并且经受了很多折磨的西哈努克亲王,依然还有个人的抱负。如果他想重新充当称之“变好”了的红色高棉政权的国家元首的话,只要他答应某些人和类似过去“民主柬埔寨”的迫切和持续的请求就可以了。
人民蒙受的苦难又使他烦乱不安6去年我在平壤和北京看见他和他夫人莫尼克王妃昼夜收听美国之音、澳大利亚电台和英国广播公司的新闻广播,这些新闻使他能够了解到他的同胞们所受的苦难。
对他的同胞们来说,他曾经是,现在依然是他们的国王,当然是一位被赶下台的国王,一位没有权力的国王,一位灰心丧气的国王,但不管怎么说,农民们认为他是一位有着非凡的气质、神奇的能力、可力挽狂澜的君主,是保护他们的人和大救星。
西哈努克亲王在一九五五年放弃了王位,但他周围的人一直都称他为“陛下”。他也有点相信,他的国家的平民百姓认为他就是吴哥王朝的继承人。
一位高棉国王要一直在位直到他逝世。在本书中,大家可以读到西哈努克的外祖父莫尼旺国王的遗体奇特的历险记。莫尼旺陛下晏驾于滨海的贡布省波哥山上的别墅里,但直到他的遗体秘密运回到他在金边的金銮殿之后,才公开宣布了他驾崩的消息。对于一个高棉国王来说,如果不是战死在疆场上,他是无权死在别的地方的。
一个国王既享有诸多的权利,但他应尽的义务比享有的权利多得多。在西哈努克登上王位的最初几年中,他有过不少风流韵事。而在这些艳事当中,有些就是在和他血缘关系很亲近的公主们中间发生的。
他还对自己的情人造了一份有趣的一览表。就连同亲骨肉—他的祖先,特别是他父亲的艳史,他也作了介绍。他的父亲堪称“行家”,成天沉浸于女色。特别是最后几年,他被一位野心勃勃的妃子缠住了。在西哈努克年轻的时候,他曾喜欢过许多漂亮的女子,而这些女人,也给他生了许多孩子(在这些子女中,一个心爱的姑娘甘塔·帕花公主由于白血病而去世,这是西哈努克在本书中非常动心和非常害羞的几页)。但是,当西哈努克到了三十岁的时候,由于获得了他一生中最喜欢的女子—莫尼克王妃,他变得规矩起来。他与莫尼克同甘苦共患难,他们是一对感情很深的伴侣。西哈努克在谈到他的一生时曾幽默地说,他曾同十九位不同出身和肤色的女士和小姐们有过交往。一个国王,特别是在柬埔寨,虽然没有私生活,但是他的“罗曼史”是人人皆知的。一些资产阶级分子经常指责西哈努克“沉溺于酒色”;而那些身体健壮的,也可以说是粗俗的“子民们”却相反,他们怀有同情心,认为一位亲王应表现出男子汉的气魄。庶民百姓对西哈努克的选择,再一次说明了众望所归。
对西哈努克来说,从来也没有把爱情摆在国务活动之上,也没有影响他的个人爱好——音乐、马术、电影和美食。大家知道亲王喜欢喝酒,也熟悉法国的各种名酒。当他在闲暇时,他会滔滔不绝地讲述这些名酒,并经常以亲自下厨房做几道法国大菜招待他的朋友们为乐事。与其说西哈努克是个美食家,倒不如说他是个很讲究吃的人。同时,西哈努克也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但在他的金边桑园官邸,我却不止一次地看见他仅仅以从首都一家中国餐馆买来的汤和一、两块巧克力作为夜宵。
我看他拍的电影,都看的是私人专场,首先看看工作样片,然后再看剪接好的,最后才看配上了音的。和他作曲一样,这也是他在越来越充满忧愁的一生中的一种消遣。他既是制片人,又是导演,电影对白的编写者和主要演员(同他既漂亮又上相的夫人配合),因此,他是他的作品的雅克师傅。在一些西方人看来,亲王有时表现出“合礼仪的谈吐举止”,但有时亲王演的电影却遭到讽刺,说在这些电影里亲王好像是一位“蹩脚的电影演员”。但是,电影评论家们承认这些影片也有许多优点,例如:合理的选择外景和布景(吴哥窟、波哥山、基里隆高原、南方海滨的沙滩);高质量的摄影;动人的音乐(作曲人就是亲王);迷人的古典舞蹈和民间舞蹈等。实际上,外交官和记者们对影片的批评,主要是针对亲王在影片中谈论一些政治内容,而这些使曾多次企图“搞乱”柬埔寨的美国及其盟友泰国和越南感到不高兴。而那些超政治的和纯艺术的影片,却受到西方观察家的欢迎。应该承认,如果说西哈努克在他拍的每一部片子中都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的话,那么真正的明星并不是他本人,而是有着令人赞叹的古迹和美丽的风景,有着几千年文化和传统、有着勇敢和给人以好感的人民的柬埔寨。这难道是宣传吗?
西哈努克为他的国家做了他之前和之后所有高棉国务活动家都未曾做过的事。西哈努克用了全部精力在他的同伴中建立了全国性同盟,唯有这个同盟才可能拯救被它的邻国及其盟友一直觊觎的祖国。可以这么说,这个同盟遭到破坏,乃至土崩瓦解,并不是西哈努克的过错,而是由于各种倾向的政客们为了争夺权力而不断地拆台……
从一九五五年一月到一九六九年八月期间,在亲王的推动和他的人民的协助下,柬埔寨在国家建设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就。西哈努克对此感到很自豪,所以在回忆录里列举了不少很有说服力的统计数字。有时人们指责亲王在计算中,加上了那些工业企业的数字。在法国,有许多中小型企业,也和在柬埔寨一样,把一大批只雇佣十几名工人和职员的小厂也统计进去了。在我们国家来说,这一点也不会引起反感。而在柬埔寨,却有人认为是“虚张声势”……
事实是西哈努克当政时期,在不到十五年的时间里,各种学校、各级医疗机构和各类体育设施都有了很大的发展;(仅在王国的粮仓——马德望省可以生产水稻的辽阔平原上)用人工和很少机械新修起来的堤坝和水库,可以很好地控制水利,以获得好的收成;外国旅游者从一九五五年的五千人增加到一九六九年的五万人。
一九八○年五月十六日,我在《费加罗报》上推荐弗朗索瓦·尼沃隆写的关于今天的柬埔寨的报道时,作了简短而公正的评价:“一九七○年初,柬埔寨已是一个繁荣的国家,收支平衡。一九六九年的收成很好,又多出口四十万吨大米。磅逊(当时的西哈努克城)的炼油厂正式投产;磅逊和金边之间的铁路已通车。全国公路网四通八达,又修建了喷气式飞机场和新饭店,旅游事业有了很大发展。”
如果还需要再多讲一点的话,那就是,在一九七○年三月军事政变以前,高棉人民生活在和平和安定之中,每个人都可得到温饱。他们都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受到了应有的教育,可以参加每个村庄和庙宇所举办的娱乐活动。当然,柬埔寨还不能说是人间天堂,但遗憾的是这种生活已经结束十年了。
从一九四五年起,我就住在越南,但由于受到美国中央情报局在越南的“头子”朗斯德尔上校难以抵制的压力,我于一九五五年彻底离开了越南。当然,这位上校已经记不起我了。从一九五○年以后,我经常离开交通混乱和政治紧张的西贡,重新回到安宁的柬埔寨,回到郁郁葱葱的高棉首都和没有污染的高棉海滩,重新见到高棉人坦率和可爱的微笑,和许多人一样,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国家。我只希望将来能出现这样一个奇迹,即有机会再度来到这个国家。
在一九五一年夏天,当时二十九岁的诺罗敦·西哈努克国王在他的王宫里第一次接见我——巴黎一家日报记者。西哈努克中等身材,态度庄严,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丰富的面部表情,他的聪明才智和极强的理解力。他不仅对本国问题有很深的了解,而且对印度支那其它国家的问题和法国总的政策也非常清楚。他同我进行了近两个小时的非常坦率和非常友好的谈话。从那时起,我对他的敬佩和友情与日俱增,从未中断。
至于法国,我可以肯定说,无论诺罗敦·西哈努克是国王或是国家元首还是个流亡者,她始终把他个人视为诚挚和忠实的朋友。有时,西哈努克也确实是一个难以对付的朋友。在印度支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西哈努克从法国手里争得了柬埔寨的独立,同样,他迅速地承认流亡的阿尔及利亚临时政府,这些使他在巴黎赢得了不少朋友,他在法国有许多同情者,特别是曾在印度支那工作过的那些“老前辈”和他在索米尔学习时所结识的军官们。西哈努克非常敬佩的戴高乐将军于一九六六年对柬埔寨的访问,是这位第一个不滥用友谊的法国人在执政期间给西哈努克带来的友好和强有力的支持。西哈努克非常高兴地在柬埔寨隆重地接待了他。戴高乐和亲王一样,都是独立自主的、多疑的但不因循守旧的爱国者。西哈努克不止一次地说过,如果戴高乐不去世的话,一定会把反对他的阴谋告诉他,而当时的法国当局是了解这些阴谋的,但却保持沉默。
无论如何,只是西哈努克执政,他就不会掩饰他对法国的那种偏爱的感情。由于美国在柬埔寨的笨拙表演,使西哈努克断绝了同它的来往。因此,他在政治上首先依靠中国,以便抵制自由世界给他造成的困难。因此,巴黎的支持与理解,倒是他微妙的平衡外交政策不可缺少的因素。
在柬埔寨的法国人,没有被当作外国人来看待。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同高棉人一起生活得很融洽,他们一起劳动,一起旅行,一起娱乐。种族主义和反种族主义,在这里并不为人所知。尽管反对派的某些“知识分子”有时也提出法国“新殖民主义”(大家都不太相信),但他们既得不到群众的响应,也得不到领导阶层的支持。
在整篇回忆录中,亲王充分表达了对法国的友谊。西哈努克公正地评价了对王国有好处的保护制,公正地评价了王国取得独立之前代表我国驻在柬埔寨的高级驻扎官、共和国专员和高级将领。西哈努克至今同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保持着极好的关系,他也从不掩饰这些。
在这本回忆录里,亲王以一些友好而热情的词句向他在印度支那或在法国结识的大部分法国知名人士致敬。在这个不完全的名单中,各种社会出身的法国人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其中有他在小学和中学的同窗以及他的老师,有他的副官和顾问、他的骑术教官、他的女管家、他在索米尔军校的同学和教员、他的医生,有负责他的安全的警察署长或巡视员,有直到亲王被废黜之后才辞去工作的柬埔寨驻巴黎使馆司机和门房。西哈努克向所有热爱他的人表示的敬意,使他的形象更加光彩,这也可以说明在他那艰苦的年代里,为什么他的大部分朋友仍然忠实于他。
和作者一样,这本回忆录是很感人的。这不是一本文学作品,而是一部生动的故事,其中许多主要章节叙述了非同寻常的人生。亲王很喜欢为报纸写一些文章或专论,但当报纸触及到他的政策和他的人格时,他甚至与新闻界进行笔战。这本回忆录更像新闻体,而不像传记。
这也不是一部历史著作,但研究人员可以在这本书中,读到许多从未发表过的、非常宝贵的资料和亲王对一些外国知名人士的尖刻评价。对于研究从一九二二年到一九七○年这一段的柬埔寨和亚洲历史的人或研究法国在这个地区推行殖民政策的人来说,这是一本必读的书。
这也不是一部关于高棉政治的论著。亲王的意图是叙述他一生中的几个主要阶段,而不想深刻分析他所遇到的问题与事件。但有时对某些方面也作了一些说明。
这本回忆录的作者是一位非常独立自主的人。由于他从占据国家最高职位到后来被迫流亡,曾先后受到过爱戴、奉承、赞扬、讥笑、控告甚至被出卖,因此他也能讲出他的想法,对任何人都不留情面。他表达了对某些人的友谊,也表达对一些人的恶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去喜欢“大叫大嚷”的亲王,现在变得平静、宽容了。但他还没有达到,也永远不会达到在别人打他的右脸时,他又把左脸伸过去的境界。在他的人民遭到了不幸以及他自己蒙受灾难以后,现在人们觉得他再也不愿意对一些人和事给予应有的重视。当回顾他的过去时,他经常以幽默来减轻痛苦。他也因此同我们更亲近了。
为了详细叙述他一生中最初的二十年,亲王并没有参考文件,而只凭他那惊人的记忆。他自己也承认,他可以很清楚地回忆起在青年和壮年时对他有深刻印象的人和事:在读了有关他的童年、上学、初恋的章节中那些充满着故事性的、有趣的甚至带有色情的情节以后,读者们就可以品味到这一点了。当我们和亲王交谈时,他不会忘记重要的情节。例如,他有时很肯定地提醒我,我曾同他说过什么话,十年前或二十年前我曾写过什么文章,甚至还提出早已被我所遗忘了的事情。
这本几乎是写实的回忆录有不少的优点:没有疏漏之处,有的地方还是宽大为怀的……
这是一部易懂、有趣的著作,它可以使人们了解一个非常古怪的人物,而且是一个在亚洲并不太闻名的人物。
不言而喻,这部回忆录首先是写给那些高棉、老挝和越南的侨民与难民的。当他们在作者——过去时代的主要见证人之一的笔下,看到过去的柬埔寨和印度支那重现时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当然,这部回忆录也是写给那些一九七○年以前曾在高棉这个国家生活、工作和战斗过的法国人和西方人的。它将唤起他们的记忆,也为他们所提出的问题提供了答案。这部著作也会使那些喜欢爱情和惊险小说以及想了解当今世界上一些大人物的私生活的人感到兴趣。
总之,西哈努克绝不像他的一些对手所想像的那样,是所谓“过时人物”。他被废黜已经十年有余,一些瑞士记者说他是一个“重新活跃的亲王”。直到今天,他一点也没有失去他的机敏、好斗以及战斗之后立即恢复的特点。
亲王意识到他的人民(特别是民众阶级),大部分对他仍抱有信心。他也知道,他是当前唯一可以代表高棉民族和人民讲话的一位柬埔寨国务活动家。对此,在一些主要国家的首都,甚至在一些对亲王本人还有批评或保留意见的国家里,都是很清楚的。如果有一天,那些柬埔寨悲剧的制造者们,根据国际舆论的强烈要求,并考虑到他们自己的利益,愿意接受谈判解决的原则的话,那么西哈努克一定会成为高棉方面的代表。他绝不是第一位被阴谋赶下台,经受了一个灾难之后又重新上台的国务活动家。
让·巴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