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里哀先生在他的教区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神甫,是大众的朋友。
九年以来,由于他行为圣洁,作风和蔼,卞福汝主教使迪涅城里充满一种柔顺的推崇。连他对拿破仑的态度也被人民接受,默宥了,人民原是一群善良柔弱的牛羊,他们崇拜他们的皇上,也爱戴他们的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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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法国派(gallican)和罗马派(ultramontain),从一六八二年起,法国天主教以国内教士代表会议为处理宗教事务的最高权力机关,不完全接受罗马教皇的命令,是为法国派,主张完全依附教皇的称罗马派。直到一八七〇年,法国天主教始完全依附于罗马教皇。
[2]一八一三年,拿破仑政权已濒于危殆,英、俄等七国联军节节进逼,国内工商业发生危机,由于缺乏劳动力,又因增加税收,大量征兵,资产阶级开始离贰,人民纷纷逃避兵役,老贵族也乘机阴谋恢复旧王朝。
[3]拿破仑在一八一四年四月六日被迫逊位后,即被送往厄尔巴岛。王朝复辟,执行反动政策,人民普遍不满。拿破仑乘机于一八一五年三月一日在南方港口茹安(在戛纳附近)登陆,重返巴黎。
[4]“百日帝政”,拿破仑三月一日在茹安登陆,六月二十二日第二次逊位,那一时期叫“百日帝政”。
[5]普罗旺斯(Provence),法国南部一省。
[6]奥斯特里茨(Austerlitz),在捷克境内,一八〇五年,拿破仑在此战胜奥俄联军。
[7]路易十八,路易十六的兄弟,拿破仑失败后,他在英普联军护送下回到巴黎,恢复了波旁王室的统治。
十二卞福汝主教门庭冷落
在将军的周围,常有成群的青年军官,在主教的周围,几乎也常有成批的小教士。这种人正是可爱的圣方济各·撒肋[1]在某处所说的那些“白口教士”。任何事业都有追求的人,追随着此中的成功者。世间没有一种无喽罗的势力,也没有一种无臣仆的尊荣。指望前程远大的人都围绕着目前的显贵奔走钻营。每个主教衙门都有它的幕僚。每个稍有势力的主教都有他那群天使般的小修士在主教院里巡逻,照顾,守卫,以图博取主教大人的欢心。获得主教的赏识,也就等于福星高照,有充当五品修上的希望了。求上进是人情之常,上帝的宗徒是不会亏待他的下属的。
在别处有高大的帽子,教堂里也同样有嵬峨的法冠。这种人也就是那些主教,他们有势,有钱,坐收年息,手腕灵活,受到上层社会宠信,善于求人,当然也善于使人,他们指使整个主教区的教民亲自登门拜谒,他们充当教会与外交界之间的桥梁,他们足为教士而不足为神甫,足为教廷执事而不足为主教。接近他们的人都皆大欢喜!那些地位优越的人,他们把肥的教区、在家修行人的赡养费、教区督察官职位、随军教士职位、天主堂里的差事,雨一般的撒在他们周围的那些殷勤献媚,博得他们欢心,长于讨好他们的青年们的头上,以待将来再加上主教的尊贵。他们自己高升,同时也带着卫星前进;那是在行进中的整个太阳系。他们的光辉把追随着他们的人都照得发紫。他们一人得志,众人都荫余福高升。老板的教区越广,宠幸的地盘也越大,并且还有罗马在。由主教而总主教而红衣主教的人可以提拔你为红衣主教的随员,你进入宗教裁判所,你会得到绣黑十字的白呢飘带,你就做起陪审官来了,再进而为内廷机要秘书,再进而为主教,并且只须再走一步就由主教升为红衣主教了,红衣主教与教皇之间也不过只有一番选举的虚文。凡是头戴教士小帽的人都可以梦想教皇的三重冕。神甫是今天惟一能按部就班升上王位的人,并且那是何等的王位!至高无上的王位。同时,教士培养所又是怎样一种培植野心的温床!多少腼腆的唱诗童子,多少年轻的教士都顶上了贝莱特[2]的奶罐!包藏野心的人自吹能虔诚奉教,自以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也许他确有那样一片诚心,谁知道?沉迷久了,自己也就有些莫名其妙。
卞福汝主教谦卑、清寒、淡泊,没有被人列入那些高贵的主教里面。那可以从在他左右完全没有青年教士这一点上看出来。我们已经知道,他在巴黎“毫无成就”。没有一个后生愿把自己的前程托付给那样一个孤独老人。没有一株有野心的嫩苗起过想在他的庇荫下发绿的傻念头。他的那些教士和助理主教全是一些安分守己的老头儿,和他一样的一些老百姓,和他一同株守在那个没有福气产生红衣主教的教区里,他们就像他们的那位主教,不同的地方只是:他们是完了事的,而他是成了事的。大家都觉得在卞福汝主教跟前没有发迹的可能,以致那些刚从教士培养所里出来的青年人,经他任为神甫以后,便都转向艾克斯总主教或欧什总主教那里去活动,赶忙离开了他。因为,我们再说一次,凡人都愿意有人提拔。一个过于克己的圣人便是一个可以误事的伙伴,他可以连累你陷入一条无可救药的绝路,害你关节僵硬,行动不得,总之,他会要你躬行实践你不愿接受的那种谦让之道。因此大家都逃避那种癞疥似的德行。这也就是卞福汝主教门庭冷落的原因。我们生活在阴暗的社会里,向上爬,正是一种由上而下的慢性腐蚀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