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总的说来,虽然多尔顿附近要开战,但亚特兰大并没有受到干扰。北方佬就集中在奇克莫加战役的战场东南部几英里远处。他们过去曾经试图穿过那一地区的山口关隘,但被赶了回去。他们还会被赶跑的。
亚特兰大——及至整个佐治亚州——明白这个州对南部邦联来说太重要了,乔·约翰斯顿将军不能让北方军在州界内待太长时间。乔老将军和他的部队不会让北方佬到多尔顿以南的地方,一个也不会放他们过来。因为太多事情都要靠佐治亚来运作,而现在它还未受到太多的干扰。这个未遭蹂躏的州是南部邦联的大粮仓、军工车间和仓库。部队所需的大部分火药和武器以及大多数棉制品和毛制品都是这里生产的。亚特兰大和多尔顿之间是罗马,一个有炮厂和其他产业的城市,埃托瓦和阿拉图纳则有里士满以南最大的铁制品基地。亚特兰大不但有制造手枪和马鞍、帐篷和弹药的工厂,而且有南方规模最大的轧钢厂、主要铁路站及大医院。亚特兰大还是南部邦联赖以生存的四条铁路干线的交汇处。
所以,并没有人为此特别担忧。多尔顿毕竟离此很远,在接近田纳西州界的地方。田纳西已经打了三年仗,人们已经习惯,总认为那个州是个遥远的战场,几乎和弗吉尼亚和密西西比河一样远。再说,乔老将军和他的部队又挡在北方佬和亚特兰大之间,而大家都知道,除李将军外,再也没有哪位将军比约翰斯顿将军更棒的了,因为石墙杰克逊已经离开人世。
五月一个暖意袭人的晚上,在白蝶姑妈家的游廊上,米德医生把普通民众对这一问题的看法作了个总结。他说,亚特兰大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因为约翰斯顿将军正像铜墙铁壁一样坚守在山上呢。大家听着他说话内心感觉却各不相同。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人们静静地躺在摇椅里摇动着,看着本季节第一批萤火虫在黄昏中飞来飞去,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大家都心事重重的。米德太太把手放在菲尔的手臂上,希望医生说的话会是真的。她知道,如果战事更紧的话,菲尔就非得去参战了。他已年满十六,参加了城卫队。自葛底斯堡战役后,范妮·埃尔辛一直都是脸色苍白,两眼凹陷的。几个月以来,那幅折磨人的画面已经在她那业已疲惫不堪的心里刻上了深深的印痕——部队撤往马里兰时,在一次艰难的冒雨长途跋涉中,达拉斯·麦克卢尔死在一辆颠簸不停的牛车上。现在,她正试图摆脱这一痛苦的画面。
凯里·阿什伯恩上尉伤残的手臂又发痛了,何况一想到他追求思嘉的举动毫无进展,他就更是万分沮丧。自从知道卫希礼被捕的消息后,他就陷入了这种境地,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思嘉和媚兰都在思念希礼,像往常一样,除非有紧急任务或者一直跟她们谈话才会使她们分心,要不她们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他。思嘉想他想得很苦,也很伤心:“他一定是已经死了,要不我们早就应该有他的消息了。”媚兰则时刻都在反复地克服着恐惧心理,不断对自己说:“他不可能死的。要不我会知道的——要是他死了,我会感觉到的。”夜幕中,白瑞德半倚半靠地站着。他穿着做工精致的靴子,双腿随意交叉着,黑黝黝的脸上一副茫然的神色,谁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表情。韦德在他怀里熟睡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手里抓着一个很干净的如愿骨[1]。瑞德来访时,思嘉总是让韦德很迟才去睡觉,因为这个腼腆的孩子很喜欢他。奇怪的是,瑞德似乎也喜欢韦德。通常,孩子在场时,思嘉总感到很烦,但韦德在瑞德面前表现却非常出色。至于白蝶姑妈呢,她心神不定的试图止住打嗝,因为他们晚餐时吃的公鸡是只咬不动的老公鸡。
那天早晨,白蝶姑妈作了个决定,可这决定后来却让她后悔不迭。那就是,她最好在这老鸡王老死以前把它杀了,免得它思念它那些老早以前就已经被吃掉的鸡眷们。它一连好几天垂头丧气地徘徊在空空如也的鸡窝旁,萎靡不振的,也不打鸣了。彼德大叔扭住它的脖子后,一想到只有自己一家人独自享用,白蝶姑妈便良心不安了。由于她的许多朋友都有好几个星期没尝过鸡肉的滋味了,所以,她建议伙伴们到她家来吃晚饭。媚兰怀孕已有五个月,也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在公共场合露面或是接待客人了。听到这种想法,把她给吓坏了。可是这一次,白蝶姑妈非常坚决。自己一家人独自享用这只公鸡,那太自私了。如果媚兰把裙环往上移一些,那谁也不会注意到什么,不管怎么说,她的胸部不是也很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