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指着地图,说道:“我已派人率领精兵,一路由荆州赴常德把守,一路由武昌赴岳州把守,派了顺承郡王勒尔锦做宁南靖寇大将军,统率诸将进剿。刚才我又派了刑部尚书莫洛做经略,驻守西安。吴三桂就算得了云贵四川,攻进湖南,咱们也不怕他。”
韦小宝道:“皇上,请你也派奴才一个差使,带兵去干吴三桂这老小子!”
康熙笑了笑,摇头道:“行军打仗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在宫里陪着我好了。再说,这次派出去的,都是满洲将官满洲兵,只怕他们不服你调度。”韦小宝道:“是。”心想:“吴三桂要天下汉人起来打鞑子。我是假鞑子,皇上自然信不过我。”
康熙猜到了他心意,说道:“你对我忠心耿耿,我不是信不过你。小桂子,吴三桂的兵马厉害得很,没三年五载,甚至是七八年,是平不了他的。头上这几年,咱们非打败仗不可。这一场大战,咱们是先苦后甜,先败后胜。你爱打败仗呢,还是打胜仗?”韦小宝道:“自然是爱打胜仗。抛盔甩甲,落荒而逃,味道不好!”
康熙笑道:“你对我忠心,我也不能让你吃亏。头上这三年五载的败仗,且让别人去打。直累得吴逆精疲力尽、大局已定的时候,我再派你去打云南,亲手将这老小子抓来。你可知我的讨逆诏书中答允了什么?”
韦小宝大喜,说道:“皇上恩德,真是天高地厚。”康熙笑道:“我布告天下,答允了的,哪一个抓到吴三桂的,吴三桂是什么官,就封他做什么官。小桂子,这可得瞧你的造化了。他妈的,你这副德性,可像不像平西亲王哪?哈哈,哈哈!”侧过头端详他片刻,笑道:“现今是猴儿崽子似的,半点儿也不像,过得六七年,你二十来岁了,那时封个王爷,只怕就有点谱了,哈哈。”
韦小宝笑道:“平西亲王什么的大官,奴才恐怕没这个福分。不过皇上如派我做个大将军,带兵到云南去抓吴三桂,大将军八面威风,奴才手执丈八蛇矛,大喝一声:‘吴三桂,来将通名!’可真挺美不过了。谢天谢地,吴三桂别死得太早,奴才要亲手揿他到这里来,跪在这里向皇上磕头。”
康熙笑道:“很好,很好!”随即正色道:“小桂子,咱们头上这几年的仗,那是难打得很的。打败仗不要紧,却要虽败不乱。必须是大将之才,方能虽败不乱,支撑得住。你是福将,可不是勇将、名将,更加不是大将。唉,可惜朝廷里却没什么大将。”
韦小宝道:“皇上自己就是大将了。皇上已认定咱们头几年一定要输的,那么就算败,也一定不会乱。好比赌牌九,皇上做庄,头上赔他七副八副通庄,一点也不在乎。咱们本钱厚,泰山石敢当,沉得住气,输了钱,只当是借给他的。到得后来,咱们和牌对、人牌对、地牌对、天牌对、至尊宝,一副副好牌杀将出去,通吃通杀,只杀得吴三桂这老小子人仰马翻,输得干干净净,两手空空,袋底朝天,翻出牌来,副副都是别十。”
康熙哈哈大笑,心想:“朝廷里没大将,我自己就是大将,这句话倒也不错。‘虽败不乱,沉得住气’这八个字,除了我自己,朝廷里没一个将帅大臣做得到。”从御案上取过韦小宝所上的那道密奏,说道:“你说有人要行刺,要我小心提防?”
韦小宝道:“正是。当时局面紧急,奴才又让人给看住了,不能叫师爷来写奏章,只得画这一副图画儿。皇上聪明得紧,一瞧就明白了。那刺客眼睁睁瞧着,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万岁爷洪福齐天,反叛逆贼,枉费心机。”康熙道:“是怎么样的逆贼?”韦小宝道:“是吴三桂派来京城的。”康熙点头道:“吴逆一起兵,我就加了三倍侍卫。昨晚收到你的奏章,又加了内班宿卫。”
韦小宝道:“这次吴逆派来的刺客,武功着实厉害。虽然圣天子有百神呵护,咱们还须加倍小心,免得皇上受了惊吓。”忽然想起一事,说道:“皇上,奴才有一件宝贝背心,穿在身上,刀枪不入。奴才就脱下来,请皇上穿上了。”说着便解长袍扣子。
康熙微微一笑,问道:“是鳌拜家里抄来的,是不是?”
韦小宝吃了一惊,他脸皮虽然甚厚,这时出其不意,竟也难得涨了个满脸通红,跪下说道:“奴才该死,什么也瞒不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