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药婆之谶
广南府有庾姓家，累世为蛊。邻佑有妇王氏异之，见庾家人咸出，遂入其舍。忽见屋中匿偶像，形若金蝉，长身多足，能言，自号巴弄。王氏惊怪而走，归家得疾，狂言曰：“食吾蛊者，乃巴弄也。”及庾家人归，闻王氏吐血几死而往视之，曰：“汝与巴弄言语否？”王氏具白其事，乃屑蘘荷根以饮之，吐虫卵而愈。
——唐 佚名《集异记·蛊神巴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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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室里的灯光柔和而明亮，营造出一种冷静而专业的氛围，墙上挂着庄严的警徽，象征着法律的威严和公正。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质询问桌，桌面干净整洁，上面摆放着录音设备和纸张，以备记录口供之用。也许是为了保护询问过程的私密性、减少外界噪声的干扰，询问室四周的墙上都使用了浅灰色的隔音材料。
偶尔，从门外的走廊还会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此时，我正坐在询问桌边，对面是一位名叫段云翔的刑警。这位段云翔警官长了一张国字脸，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很温和斯文。他的身材很瘦，从袖管里伸出的手臂可以看出，几乎没有肌肉的线条。粗看之下，不像是从事犯罪侦查工作的警察，更像是一个文艺爱好者，平时在公立图书馆工作的那种职员。
“所以说……”段警官把目光从笔录上移开，投到了我的脸上，“他来刀岗村的目的，是为了调查耿道成教授的死亡原因？你们是来帮忙的，对吧？”
“是的。”我用力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少一点麻烦。
我原本以为他会笑，但段警官只是低下头，继续把笔录的内容看了一遍。警察果然是受过特殊的训练，再好笑的事情，都能忍住不笑。在不了解情况的人眼中，我和陈爝这种无业游民跑来帮忙破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对于耿道成的案件，你们了解多少？”
“不太了解。我只是从耿书明发给我的邮件中，得知了事情大致的情况。细节还没来得及打听，他就出事了。”我如实回答。
“你们知不知道，调查案件是警方的工作？”段警官的言辞中颇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知道错了。”
“警方还没赶到，你们就进入案发现场，这样会把很多线索污染，甚至还可能成为犯罪嫌疑人。你们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看来盛岳峰没把陈爝和我的故事讲给这位段警官听，以至于他如此惊讶。确实，普通人见到尸体避之不及，哪还敢凑上去看呢？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除了道歉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段警官叹了口气。
“耿道成教授被害的现场，也是密室状态吧？”
“什么？”段警官抬起头，似乎没听清。
“就是门从内闩上了，从外边打不开。第一批到达现场的村民都能作证。”
“你从哪里听来的？”段警官皱起眉头，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不耐烦。
“网络上。”
“网络上有对这件案子的讨论？”
“当然，毕竟耿道成教授也算是半个网红。他提出的‘滇南虫国’，还上过社交媒体的热搜呢！”见段警官流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我继续说道，“这次他侄子耿书明又遇害，死亡的情况和他伯父一模一样，恐怕就不能再用抢劫来解释了吧？”
“对不起，关于这两起案件，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如果不快点解决，媒体一定会蜂拥而至。到时候你们也会很麻烦！”
“你想说什么？”段警官察觉到了我的言外之意。
“我希望尽快破案。”
“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或许我有办法帮到你们。”
“什么办法？”
“门外的那个家伙，名字叫陈爝，虽然是个不入流的数学家，但脑子却很灵活。”我压低声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厚重一些，“他曾经协助上海警方破获不少案件，不信的话，你可以致电上海公安，询问一下刑侦队的宋伯雄队长，我说的话是否属实。或者，也可以直接问你们的盛队。陈爝的事迹，我相信他也有所耳闻。如果你们让陈爝帮忙的话，我相信案件的真相很快就能调查清楚了。”
“你疯了吗？”段警官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部十足的烂片，“让普通人参与凶杀案的调查，你以为在演犯罪电影吗？侦探小说读傻了吧你？”
“您怎么知道我经常读侦探小说，不仅如此，我还自己写侦探小说，在圈内还小有名气，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寄……”
“打住！打住！案子的侦破工作，交给警方就行，你们只要配合做好笔录就行，明白吗？”
我失望地点了点头。看来他是一点都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如果还有问题的话，我会再联系您。”段警官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不少。
“辛苦您啦！”我起身向段警官鞠躬，他也点头向我回礼。
推开询问室的大门，看见陈爝和丁瑶正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看来笔录已先于我做好。见我走出询问室，他们两人同时站起。与浑身充满松弛感的陈爝不同，丁瑶的面色阴郁，耿书明的死亡，似乎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我也能理解她的感受，时隔数月，在家乡发生了两起恶性凶杀案，恐怕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段警官在我之后走出询问室，临离开前说道：“我还是希望你们相信警方。耿道成也好，耿书明也好，他们的案子总会水落石出。”
我知道，他这话是说给我们三个人听的。
直到离开警局，我们都没再见到盛岳峰。
回到刀岗村时，差不多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村寨的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我们三人没有立刻回蝴蝶庄，而是找了一处僻静之地。正巧路边有一排石凳子，我们便坐下歇脚。石凳表面已经被岁月磨砺得十分光滑，石质在长久的日晒雨淋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色，上面还布满了细小的裂纹。
此时的神木庙已经被警方用警戒线封锁起来，无关人等不能接近。村民们当然不会把这座经常死人的庙宇当成不祥之地，而是把一切都归罪于不守规矩的外来者。
其中也包括我和陈爝。
“你们觉得杀害耿道成和杀害耿书明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虽然同时问了丁瑶和陈爝，但我主要是想听一下陈爝的意见。
“犯案手法高度相似，案发地点也一样，我感觉很像是同一个人所为。凶手用枪射杀他们后，又将现场布置成密室，如果是有两个凶手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我不知道。”陈爝直接投降。
“对哦，凶手是如何完成这起不可能犯罪的呢？如果是在神木庙内部枪杀耿书明的话，他离开后，又怎么将门闩闩上？如果是从神木庙之外射击，那为何庙宇墙壁上没有弹孔？实在是匪夷所思！”我在空地上来回踱步，脑子里一点思路都没有。
“盛队当时不愿意将耿道成教授的案件定性为密室杀人，恐怕还有一层顾虑。”丁瑶突然插嘴道。
“什么顾虑？”我忙问。
“密室杀人属于超自然事件，且还发生在神木庙这种地方，很难不让村民联想到神树‘告乎’的神力。这不仅会增强村民对神木庙的信仰，同时也会增加今后侦破工作的难度。要知道，信仰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它可以让人类无所畏惧。”丁瑶接着说道。
“凶手多数也是这个想法。”我认同道。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两个擅自闯入神木庙的人，都得到了惩罚，而且还是以一种超自然的方式被杀。今后恐怕再也没有外人敢闯进去了。”
丁瑶的话中尽是无奈。
陈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在这里讨论没结果的，要想知道凶手制造密室的手法，还得去现场看看。”
“可是神木庙已经被警方封锁了啊！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我生气道。
“我知道，可又没派人二十四小时值班。白天去不成，可以夜里去。”
“你想偷偷溜进去？”我不由得高声质问陈爝，“难道你忘记耿书明的下场了？万一凶手埋伏在现场袭击你怎么办？你别忘了，凶手可是有枪的！”
陈爝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不去现场就没法破解密室杀人的真相。”
“你不要命了？”
“韩晋，你总是那么紧张。”陈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放轻松！凶手刚杀死耿书明，不会那么快就行动的！最近一段时间，凶手会远离神木庙，他也害怕被警察逮到，没理由整天埋伏在神木庙周围。总之我决定了，今晚我们就去神木庙仔细勘查一下现场。”
“我们？”
“是的，我们。你，我，还有丁瑶老师。”陈爝慢条斯理地说。
虽然丁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我气愤地起身怒斥道：“谁说我要和你一起去？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好了，我们先回蝴蝶庄，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天黑再出发！”
陈爝说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似乎将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我对着陈爝的背影抗议。
“你会去的。”他淡淡道。
“不去！”我的语气更坚决了。
陈爝冷笑一声，自顾自朝着蝴蝶庄的方向走去。“肚子饿了，先回去吃饭吧！”
丁瑶看了一眼走远的陈爝，又回望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我，最后还是选择跟着陈爝离开。
我看着他们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声嘶力竭地冲他们喊道：“我不会去的！陈爝，别以为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要是去，我就是你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