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君一案发生后,郁南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召开了一次案审会。会上,大家针对案件性质、凶手的作案动机,以及凶手的基本情况和范围等进行了讨论和分析。
其一,案件性质。老队长和在座各位的意见一致,认为这起案件是预谋性作案。从凶手为受害者化妆、改变发型和更换衣服等细节分析,他提前做好了准备。另外,张彦君除了去棉纺厂上班,还会不定时接待人,行动轨迹并不固定。因此,凶手必须对张彦君的行动轨迹有一定了解才能保证作案成功率,从这个角度分析,凶手作案带有一定的针对性。即针对张彦君的预谋性作案。
其二,凶手的作案动机。关于作案动机,早在法医发现凶手为受害者化妆、改变发型和更换衣服的时候,老队长就做出过分析,即凶手的特殊癖好和凶手的情感投射,在此不多做赘述。不管是特殊癖好还是情感投射,都是凶手主观层面的因素,因此,在没有更多线索和信息支撑分析的情况下,无法进一步做出确切的判断。
其三,凶手的基本情况。就目前掌握的信息,凶手的个人形象非常模糊,能够初步判定的信息仅为男性,年龄在二十岁至五十岁之间,体形偏瘦。通过凶手能够在杀人后,从容地为受害者化妆、改变发型和更换衣服分析,他应该拥有一个相对独立的作案空间,方便作案。另外,考虑到远距离抛尸存在很大的暴露风险,推测凶手的家或者住处很可能就在抛尸地点附近,至少不会太远。
那是我和邱楚义从警后,老队长做出的最简单也最模糊的一次案件分析。
在我看来,凶手就像一个影子,可能文质彬彬,也可能满脸横肉,可能年纪轻轻,也可能已过天命。他可能是郁南县的任何一个男人,也可能是东闽市的任何一个男人,甚至是全省的任何一个男人。仿佛每个人都嫌疑重重,又都满脸无辜。
张彦君被害之后,郁南县公安局发动了大量警力,走访排查了棉纺厂工人、一些人,以及张彦君住处附近的住户,但进展甚微。随后,警方将排查范围拓展到了全县,仍旧是毫无头绪。为此,老队长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在线索和信息大量缺失,且没有任何目击人的情况下,想要侦破案件确实极为困难。
案发一个月后,案件陷入瓶颈。老队长每天下午都会站在夕阳下抽烟,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应该和张彦君一案有关。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王队,如果案子一直这么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老队长先是一怔,而后答道:“怎么办?当然就这样了。”
我有些不甘心地说:“就这么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就这么让张彦君无辜被害?”
老队长一边吃饭,一边回道:“不然呢,我去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说他是杀人凶手?”
我一时语塞。
老队长夹了一口凉菜,说:“我们是警察,破案是我们的天职。但我们也是普通人,能做的就是结合掌握的线索去假设、推测、验证和侦破,至于最终结果,那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案件可能被侦破,也可能成为悬案,这是无法避免的。”
听了这话,我起身离开了食堂。
当时的我以为老队长逐渐放弃案件侦破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被邱楚义的呼噜声吵到失眠,偷偷跑出宿舍,意外发现老队长也没有睡,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着桌上摆放的张彦君一案的现场照片。于是,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我进来了,老队长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坐到了老队长的对面,说:“醒了,去了一趟厕所,回去就睡不着了。您知道的,邱楚义到哪里都会带着他那震天雷的呼噜声。”
老队长不禁笑了起来。
看到桌上摊开的照片,我问道:“这些照片,您都看了不下十几遍了,有什么发现吗?”
老队长将照片推向我,说:“我确实有了一个新想法。”
我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想法?”
老队长抬眼看向窗外,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张彦君的被害并不是一座孤岛。”
我马上明白了老队长的意思,问道:“您怀疑,这不是一起孤立的案子?”
老队长点头道:“没错。”
我反问道:“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老队长解释道:“从发现张彦君尸体的那天到今天,我一直有种感觉,不管是凶手将张彦君诱骗控制并杀害,还是为张彦君化妆、改变发型和更换衣服,整个过程中,凶手都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这与他是否具备独立作案空间,时间是否充裕没有直接关系。有些杀人案中,凶手也拥有独立作案空间,也具备充裕的作案时间,可他仍会感觉局促,会手忙脚乱。在张彦君的案子中,凶手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初次作案,他的从容不迫很可能建立在拥有类似经验的基础之上。”
我若有所思地问:“所以,您怀疑在杀害张彦君之前,他就杀过人?”
老队长点头道:“这也算是唯一的一点希望了。张彦君的案子里,能够为我们所用的线索太少了,即便真有嫌疑人,也没有可以圈定他的证据。如果这确是一起系列案件,我们可以参考其他案件中的线索,这样也许可以打开僵局。”
我追问道:“那您觉得,我们要给其他分局发送协查吗?”
老队长应声道:“先向县区发送,然后联系市局,通过市局向其他市县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