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法医进行尸检的同时,老队长安排邱楚义和另外两名同事对澜安县五年内有报案记录的失踪案件和失联案件进行了梳理。
由于发现尸骨的废井非常偏僻,应该只有周边居民或者本地人知道。另外,考虑到废井周围的环境,凶手将尸体运送至此需要借助工具,且不易被人发现。因此,凶手是周边居民或者本地人的可能性非常大,受害者可能也是本地人。当然,这仅仅是老队长的模糊猜测。
尸检工作结束,根据赵法医的尸检情况,我们对废井尸骨有了一个基本了解。由于两具尸骨均已白骨化,结合井下阴冷的环境,我们推测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两年以上,五年以内。
男性受害者的死亡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身高在一米七左右,颅骨有多处裂缝,推测为锐器重击头部导致,这应该就是他的直接死因。另外,男性受害者的颈骨和胸骨骨折,推测为坠井所致,系死后伤。
女性受害者的死亡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身高在一米五五左右,颈骨和胸骨骨折,推测为坠井所致,系死后伤。女性受害者的衣物上有干透的黑色污渍,后被确定为血污。结合血污位置和面积,赵法医推测其直接死因系被利器刺破脏器导致大出血而亡。
根据尸骨的姿势以及骨头散落的位置,赵法医对两名受害者落入井中的情况进行了大致还原。两名受害者都是头朝下坠入井中的,且男性受害者早于女性受害者。结合两具尸骨的坠井状态以及尸骨状况,赵法医推测二人系同一时间被害,然后被抛入井中。
关于两名受害者的关系,从性别、年龄以及被抛尸于同一处废井等信息分析,老队长推测二人系情侣或者夫妻的可能性非常大。当然,也有二人系其他关系,或者二人并无关系的可能。
收集证物时,赵法医曾在女性受害者身上的衣物中发现了一个金色胸牌。老队长拿起那个装有金色胸牌的物证袋,邱楚义也将头凑了过去,说:“金……海……旭日化妆品公司?”
虽然上面的字有些脱落,但勉强能辨认。
老队长又仔细看了一下后说:“就是金海旭日化妆品公司。”
我猜测道:“女性受害者是金海旭日化妆品公司的员工吧?”
老队长点头道:“既然佩戴了这个胸牌,说明她和这个金海旭日化妆品公司必然有联系,在梳理失踪或失联案件的同时,也可以从这个胸牌入手调查。先从本县开始查,如果没有进展,就拓展到全市范围。”说完,老队长将装在物证袋里的衣物逐一拿起来检查,然后结合衬衣、西裤以及鞋子的款式,推测男性受害者可能从事行政或者管理等比较体面的工作。
就在此时,邱楚义低声嘟囔了两句。
老队长提醒道:“邱子,你又在那嘀咕什么呢?”
邱楚义指着那条西裤说:“这条西裤上没有腰带。”
西裤上没有腰带?
那一刻,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老队长摸了摸腰间的别扣,感叹道:“你小子眼睛还挺尖的。”
衬衣、西裤配腰带基本算是固定搭配了,很少有人穿西裤而不系腰带。男性受害者的西裤上没有腰带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的习惯特殊,就是不喜欢系腰带;其二,有人抽走了他的腰带。如果男性受害者确实从事行政或者管理等比较体面的工作,大概率会系腰带。因此,有人抽走了他的腰带的可能性更大,而抽走腰带的人极有可能是凶手。
凶手为什么要抽走他的腰带呢?这个行为让我们感到费解。
接下来,老队长带着两组同事对废井附近的仁安村进行了走访。
村民们对在村南废井中发现两具尸骨一事,都表示非常震惊。老队长向村里了解了村子的人口流动情况,村主任表示村里确实有在外务工人员,却从来没有失踪或者失联人员。
走访中,老队长了解到这口废井的来历。之前,这是一口浇地井,用了很多年。前些年,村里开发了新的浇地井,这口井就废弃了,由于周围都是荒地,村民们就很少过去了。
随后,老队长对仁安村附近的村子进行了走访,那些村子中虽然有过失踪或者失联人员,但年龄上并不相符。警方就仁安村和附近村子内的前科人员进行了摸排,仍旧是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就澜安县五年内有报案记录的失踪或者失联案件的梳理中,警方确实找到一起失踪案件,其中的夫妻在年龄和身高等方面比较符合废井尸骨的特征,但是妻子和金海旭日化妆品公司并无关联。通过走访该案件的亲友得知,夫妻二人的穿衣习惯和废井尸骨受害者的穿衣习惯也不相符,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二人系废井尸骨受害者的可能。
同时,我和同事就澜安县县域内的公司以及门市个体户进行了排查走访,没有找到一家叫金海旭日的化妆品公司。
据老队长分析,通常情况下,规模较大的公司或者商场会使用胸牌。他向市局和相邻市县的公安机关发送了协查请求,协助调查一家叫金海旭日的公司或者商场。在接到我们的协查请求后,市局刑侦支队向相邻的城市发送了协查请求。
没过多久,相邻市县陆续发来反馈,表示辖区内并无叫金海旭日的公司或者商场。
两天后,与东闽市相邻的清河市发来反馈,表示辖区内有一家叫金海旭日的外贸公司,在联系了该公司的负责人之后,公司负责人表示他们一直使用工作证,从未使用过这种金色胸牌。
就在案件一筹莫展之时,市局刑侦支队的一个同事给老队长打来电话。
他表示,在回家和妻子聊天时,妻子说她的一个亲戚上班的公司就叫金海旭日化妆品有限公司。只是这个公司并不在本市,而是在邻省的瀛海市。
老队长辗转联系到了瀛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值班民警。在说明情况后,对方第一时间帮忙联系了这家公司负责人事工作的陈主管。
我们将金色胸牌的照片通过传真传给对方之后,陈主管表示,传真照片中的胸牌确实是他们公司使用的,只是目前已经更换了新版的胸牌。
这个消息让电话这头的我们为之一振。
老队长跟陈主管说,这个胸牌出现在一具无名女性受害者身上,他希望陈主管能够协助调查一下该公司五年内辞职或者非正常离职员工的情况。
陈主管表示一定会尽力配合警方工作。
当天晚上,老队长便带着我和邱楚义赶往瀛海市。
坐了一个晚上的夜车,次日一早六点,我和邱楚义跟在老队长身后,走出熙熙攘攘的瀛海市火车站出站口。本来,我以为老队长会带我们第一时间前往金海旭日化妆品公司,没想到,他直接带我们去了火车站后面的一家卤煮火烧店。
邱楚义狐疑道:“王队,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老队长一边吃着火烧,一边说:“能有什么问题,我看你小子就是不想好好吃饭。”
邱楚义撇嘴道:“我就是想不通,平时我都是磨破了嘴皮子,您才不情不愿地带我们吃饭,今天我一句话没说,您就主动带我们吃饭来了。这还能没有问题?”
老队长冷哼道:“我就是想用火烧堵上你的嘴,让我的耳根子清净一下。”
吃过卤煮火烧,趁着老队长结账找零的间隙,邱楚义低声问我道:“喂,你说,这会不会有问题?”
我皱眉看着邱楚义,问:“有什么问题?”
邱楚义一副又急又气的样子,说:“当然是王队这么殷勤地带咱们吃饭了!准确地说,是他这么殷勤地带我吃饭。”
我语带嫌弃地说:“你是不是在做梦?”
邱楚义仍旧眯缝着眼睛,说:“你看着吧,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若干年后,我在回忆到这个场景的时候,问过老队长当时为什么主动带我们吃早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我说:“其实,真的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我自己饿了。”
听到这个回答,我也不禁笑了出来。
老队长感慨道:“我记得那时候,我对邱楚义说,用火烧堵上他的嘴,让我的耳根子清净一下。你知道的,邱楚义这个兔崽子就是大嗓门,每次说话,我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的,后来他不在我耳边嚷嚷了,我反倒不适应了,感觉耳朵空了。”
我看向老队长,他的嘴角浮出了浅笑,眼角却有些湿润,说:“空了,就再也填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