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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寇志(93)

作者:(清)俞万春

沈明正发作时,忽听得一片呐喊。永清大惊,忙出帐看时,原来众兵将问得此信,俱大怒,说道:“我们在此不顾身家性命,他却来鬼混,便杀了这厮!”一齐拥入中军,鼓噪起来。永清喝住,道:“你们何故?”众军道:“我们要杀差官。”

永清掣剑在手,道:“上司来人,谁敢无礼!我等强杀是他的属僚。你等既要妄为,先杀了我。”众军都不敢动。两个团练上前禀道:“众人非敢作乱,实为主将抱不平。”永清插了剑,道:“虽是诸君爱我,实是害我。差官我自开发,不劳众位耽忧。”两个团练又道:“今众人情愿公派了,开发他去。”永清道:“这如何使得!

诸君随我在此,同与皇家出力,只因我才力不胜,以致不速成功,岂可因我,累及你们。那个是有余的!”众军大呼道:“我们也出师几番,那有将军这般分甘共苦。

今日便要我们的性命,有谁不肯,将军不必耽忧。”那众官兵不由永清主意,都纷纷归到帐房,各人攒凑银两,须臾积少成多,都堆在面前,便请那差官出来,同他说明了。那沈明一来见银两比所要之数差不多,二来也怕激变,当真做出来,便笑着说道:“都为将军的考成,并非沈某一人落腰。魏相公前你放心,我会替你包荒。”

永清陪笑谢道:“全仗长官周旋则个。”那沈明收了银两,带了从人,回景阳镇去了。

永清送他出营,回中军升帐,便叫军政司:“把钱粮银两,透支了发还众军。

将来有侵蚀后患,都我一人承当。”军政司禀道:“营里粮米草料只敷十余日,屡次行文去催,终不见到,怎好?”永清道:“我自有道理,你只管发与他们。”众军无不感叹。永清又恐他们心变,亲去各营伍安抚一番,方才议出战之事。永清道:“我等粮尽,利在速战,诸君鼓励锐气,随我去攻打寨子。”

当日永清提兵来希真营前挑战,希真只不出来,由你叫骂,只推耳聋。永清守到天黑,不见一个敌兵,只得回营。次日又去叫战,希真还你个老主意,只是不出。

永清没奈何,仍就收兵。到了第三日,永清叫众军预备冲车攻打。旗门开处,先放出四五辆冲车,直冲过去,却都颠入营前濠沟里去了。永清知不济事,不敢再放,喝令众军搬泥运上去填濠沟。怎敌得土闉上的枪炮,撒豆儿般的打来。吃打杀了些军汉,其余的都逃了回来。只见希真营里一个号炮飞起,营门大开。永清只道他出战,便的齐队伍等待。往营里望去,远远中军帐上,希真同众将饮酒,帐下大吹大擂的作乐。永清大怒,叫把那三百斤的荡寇炮,对营门里打进去。这里方点旺门药,希真营里早竖起十几层的软壁。那炮子雷吼般的飞进去,吃那软壁挡住,都滚入地坑里去了。听那里面,鼓乐并不断绝。把个永清的肚皮几乎气得绷破。只见希真的营门闭了,上闉里面忽然涌起一座飞楼,离地数丈。那飞楼上端坐着一位美貌佳人,手拿着一柄羊脂白玉如意,指着永清叫道:“祝将军听者:我乃刘将军之女刘慧娘也。陈将军叫我传令与你,道你辛苦了,且请回去将息。若要交手,你选个好日子,再来纳命。”永清大怒道:“你原来是云龙的老婆!我看云龙兄弟的面上,不来射你。你快去叫陈希真早早归降,倘再执迷,打破寨子,连你父女性命都不保,休怪我无情。”慧娘唏唏笑道:“玉山郎,你休恁的逞能!我同你是仇敌,谁稀罕你留情。你既技痒,要射便射。”永清骂道:“贱人,不识起倒!”认真一箭飕的射上去,那慧娘面前霍的飞出一片五色云牌,乃是生牛皮缉就,彩色画的,挡住了那枝箭。永清转怒,叫放枪炮。慧娘叫四健卒拔去桦车销儿,那座飞楼豁喇喇的溜下去了。看看天晚,永清忍着一肚皮气,只好回营。希真并不来追赶。永清想道:“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总是我不会攻他。那刘广的女儿果然奇巧,可借都做了贼。”

次日一早,永清也不去攻打,便离了大营,带着百十骑军马,团团去看那猿臂寨的形势。只见各处防护得严密,叹息了一回,回到营里,对众将道:“此地果然急切难攻。我的意见,若肯容我在芦川上流屯扎,左依高山,右据芦川。把沂州官兵调赴景阳镇,弥补额数;我们的钱粮,就在沂州汇支。各处附近村落都移徙了,由百姓自己据守险要,着那厮无处看相。他要出来抢劫,我就纵兵厮杀。他不出来,我只干守着。不过一年,那厮粮尽,饿也要饿杀他。只是魏相公怎肯信我的话?再不然,还有一法,我等把兵马四散屯开,分头据险。那厮攻我们不能,不得不分头把守,教他猜不出我何处进兵。我却忽聚做一处,攻打他一路。便擒不到陈希真,也杀他一个五星四散。然也须二十余日,方好成功。”谢德道:“此计大妙,但只是粮草不敷。”永清道:“我已差人赍信去沂州府乞借,尚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