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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寇志(89)

作者:(清)俞万春

祝永清道:“上覆相公:刘广虽与小将有亲,却不甚近;便近,他此刻已背叛朝廷,还去认他做甚!小将前去,便连刘广首级一齐取来。”魏虎臣道:“只是你年纪太轻怎好?”祝永清那股火从丹田里进上来,叫道:“相公,不是小将夸口,只借精兵二千,悉凭小将主意,如空手回来,甘当军令。便责下军令状!”魏虎臣道:“他那里有四五千人,现在高知府五千多兵马都沉没了,你说只带二千人如何够?”

祝永清道:“若是他处官兵,就派上二万,小将也不敢去。只此地军马,系云天彪相公调练惯的,况又是相公接手,他那里人虽多,都是乌合之众。小将因闻知得陈希真那厮亦善用兵,不然还不消二千人。”魏虎臣见无人肯担此任,只得用他,便取了军令状,问道:“何日动身?”永清道:“还挨什么日子,今日请发大令,明日就走,还怕官兵什么放不下!”魏虎臣道:“明日是往亡日,不利兴师,后日大吉,便在教场点齐人马送你起行。”方才传号令,教各营军马,后日一早教场听点。

祝永清大喜,辞了总管回营,收拾军装,心中暗笑道:“待我擒了陈希真,好教那厮们吃惊!就被那厮们冒些功去,也不值什么。”当夜无话。第二日,各营得令,都吃一惊,道:“怎么叫一个孩子典兵,岂不误事?”

第三日,魏虎臣大排头踏,到了教场。那挑齐的二千人马,都备行装在教场里伺候。祝永清全装盔甲,请了号令。魏虎臣祭了大纛,付了兵符并花名册,把了上马杯,赏了一副花红表里,派了两员团练、四员提辖辅佐。那两个团练便是谢德、娄熊。又把四十贯钱、五十瓶酒,分赏众军。魏虎臣道:“我按宝镜图,选定今日午时,军马出西南方生门,大吉。”祝永清只得遵依,挨到午时,三个号炮响亮,鼓角齐鸣,三军一齐动身。那些军将们的父母妻子,少不得啼哭相送。祝永清引着人马往西南走了一遭,仍复转来,归东北大路,往猿臂寨进发。魏虎臣并众将巴不得他成功了。

当夜安营之时,永清教把那军令状写作一面大旗,坚在中军帐前,传谕各营道:“诸君听者;我祝永清虽官微职小,今当重任,军令是朝廷定制,不能不申明一番。

诸君倘有过犯,莫怨不才作威。便是不才的至亲,也不能救他。不才自己犯罪,也无人替得。军法无亲,各宜凛守。”就叫军政官写下札札,各营都付一通。谢德禀道:“各军因魏相会到任后,钱粮还支不到手,人人怨怅,怎好?”永清绉眉道:“这也难怪魏相公,我听得那运粮通判好生怠慢。如今公事要紧,只等凯旋后,赏赐外多加一分请奉,包在我身上。你再去晓谕他们。”那团练出去了,永清叹了一口气。当夜永清亲自出营查看,果然了得,真个是:令严钟鼓三更月,夜宿貔貅万灶烟。静荡荡的都遵他的号令,心中甚喜。

不日到了猿臂寨,前面探马报来道:“有一队贼兵来了。”祝永清传令把兵马的退二里,就靠山临水,扎下了营寨,点了两队人马,吩咐两个团练的计策,说道:“倘是陈希真亲来,得他中计,擒住了,功劳大家有分。”遂引兵出阵迎上去,正遇那技人马。当头一将,正是刘麒,横着三尖两刃刀。只见那祝永清立马阵前,端的好装束。一顶喷银紫金冠,束住一头绿云发,后面一挂如意银牌,垂着五寸长短玄色流苏;穿一领白银连环铠甲,衬着白缎子战袍,系一条束甲狮蛮带;脚穿一双卷云战靴,骑一匹银合马;手里提一枝四十斤重镔铁炼就的水磨镜面方天画戟,左边腰下悬一口龙泉红鏐宝剑,一张青桦皮雕弓放在麒麟囊里,右边一壶白翎凿子箭。

旌旗影里,映着那傅粉脸儿,周身上下雪练也似的白,冠上又一颗酒杯大的红绒杨梅毯。立在阵上,望见对西队伍整齐,也暗暗喝彩。高声喝道:“兀那贼子出来见我!”那刘麒横刀纵马而出。原来二人虽有瓜葛,却未会面,故大家都不认识。刘麒骂道:“你这厮奶牙未退,浆水儿还不长足,便到这里来讨死么!”永清大怒,骤马挺戟,直冲过来。刘麒拍马舞刀迎住。战了七八个回合,永清抵敌不住,拖戟败走。刘麒见他武艺低微,追上去,官兵抱头乱窜。刘麒招呼军马,呐一声喊,一齐并力追赶。永清引了败兵逃命。

赶了一程,遇着两边山脚,刘麒恐有埋伏,使人探了,却并无一人。永清已去了一段路,刘麒再追。看看追上,前面已是永清的营寨,刘麒传令放这环枪炮。只见永清的后面一层人霍地分开,前面乃是一片白地,枪炮都打入空地里去,并不见一个人,连永清也不见了。刘麒大惊,情知是计,即要退兵。只听号炮响亮,战鼓齐鸣,永清的兵抄两边杀来,刘麒的人马大乱。永清飞马挺戟,直取刘麒。刘麒奋力来迎,战了数合,大吃一惊,方识得他的真实本领。幸亏刘麒武艺还敌得他过,却不敢恋战,回马便走。永清追来,前面谢德、娄熊截住去路,刘麒道:“这番没命也!”忽然喊声大起,枪炮震天,刘麟、苟桓、范成龙一齐杀进来,救出刘麒,且战且走。祝永清追杀一阵,刘麒等大败亏输,折了许多人,带败残兵马奔回猿臂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