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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寇志(5)

作者:(清)俞万春

那些大纛旗帜,却都归队伍,按方位齐齐整整的插在地下。又只见密密层层,成千成万,无数的帐房,一带一带的鱼鳞也似比着。说不尽那族旗耀日,剑戟如林。

范天喜要引着二人到上面丹墀上去看,关防得紧,那里敢上去,止好在那外边各处探看。正看时,只见远远地照墙脚边一骑马飞上来,须臾到教场中心。乃是知阁门事的军官,手执一面黄旗,传谕道:“车驾启行!”那教场里各路将弁,都云收雾卷的归回本阵,排齐队伍,对面立着,露出当中的一条御道。少刻,照墙外又来了一阵马上官员,飞奔上来,都是御前供奉捧日、天武左右四厢亲军,转到九间大殿后面去了。又等了许久,只见照墙边浓烟冲起,扑通通的九个号炮响亮,卤簿仪仗到来。教场里静悄悄的,谁敢做声。御前驯象一对一对的,从照墙两边分头进来。象队之后,都是神龙卫兵马,豹尾枪排得麻林也似。羽林军后,尽是左右金枪班。殿上撞钟伐鼓。这边将台上大吹大擂,鼓角齐鸣。兵部尚书率领部属,都到南道边立着,伺候接驾。金枪后面,黄罗伞盖,龙凤旌旗,自有那些内官掌管。当朝太师蔡京,全身朝服,骑着高头大马,做那车驾的前驱。一派仙乐嘹亮,提炉内龙涎香袅,导引着九龙宝辇。那辇却是空的。官家并不亲到。辇内一张金龙交椅上盖着龙凤披罩,三十六个校尉抬着那辇。陪辇大臣,乃是同平章事赵忭、领枢密院事枢密正使童贯、经略大将军种师道、殿帅府掌兵太尉高俅。辇后又有无数随扈的精兵猛将,按部随班进教场来。二十万天兵,分两边齐齐的俯伏。蔡京到龙墀边下马,就那御道右边,与兵部尚书对面跪下;赵忭、童贯、种师道、高俅都按本位,夹御道跪下,俯伏接驾。法驾直上正殿,转身朝外大座。龙墀下又飞起九个号炮。鼓吹已罢,蔡京等众大臣都上金阶,依班舞蹈毕,分列左右。蔡京代天宣旨发放,当驾官高喝“起去”。二十万天兵齐呼“万岁”,震天震地的一声,一齐立起。卤簿仪仗分头撤去。各营兵马例卷下去,各归本营。那些帐房都变了十八座大营,中间一座御营。霎时间二十万众收尽,营门都闭,教场里不见一个兵马,静荡荡的只有十九个大营寨。

戴周二人都把舌头伸出缩进。范天喜轻轻的道:“就要操大阵也。”许多时,只见那兵部尚书顶着阵图册本,到龙墀上跪着进上,当驾官接了去。殿上喝声“下去”,兵部尚书便到将台上伺候。须臾蔡京代天传旨,喝叫“开操”。只见种师道、高俅二人,早已捧着那上用的令旗、令箭,齐到将台上来。兵部尚书领了旨,就传令开操。将台下又一连三个号炮响,鼓角齐鸣,那两旁十八座营门大开,马队当先,徐徐而出;到了界限,一声鸣金,齐齐的收住。只见三通鼓罢,将台上黄旗招飐,马军队站在第一层;红旗招飐,大炮鸟枪队站在第二层;蓝旗招飐,弓弩队站在第三层;黑旗招飐,刀牌队站在第四层;白旗招飐,长枪队站在第五层。二十万兵马共作五层,旌旗飘动。那阵的后面又有许多大纛,都是各营压阵的大将,齐对殿上立着,只等号令下来。只见那黄旗忽地分开,那些马军队泼刺刺分头撤去,绕着抄到大阵后面去了,露出大炮鸟枪来;一声号炮,红旗往下一压,阵后战鼓催动,阵前枪炮齐发。那一片声响,好一似地裂山崩。

看官,那大炮、鸟枪一切火器,实是宋末元初始有。以前虽有硫黄焰硝,却不省得制火药。《格致镜原》称吕望作大铳,此语失据。如果吕望所作,春秋无数战阵,何不一见?《六韬》内天潢、飞楼、云梯之类都说起,何无一语及铳礮?即使《六韬》后人伪托,总在吕望之后。或又云范蠡作大礮,亦非。按礮系炮本字,汉以前无此字。范蠡不过以机运石,后人目之曰礮,乃是石礮,非今之火炮也。总之,但看许洞《虎钳经》可以知矣。《虎钳经》并不语及火药铳礮。许洞系南宋人,南宋时尚无此物,况北宋徽宗时乎?今稗官笔墨游戏,只图纸上热闹,不妨捏造。不比秀才对策,定要认真。即如《三国演义》、《水浒前传》亦借此物渲染,是书何必不然?不要只管考据,且归正传:那官军一阵枪炮放毕,大阵移到第二进;又依号令,再放一阵枪炮,大阵移到第三进。话休絮烦,递连移到第九进,放了九阵枪炮。到那第九进上,红旗霍的往地下一扫,竖起来,只见信炮飞起,阵里鼓角齐鸣,枪炮兵按着连环步位,递放那连环枪炮,乒乒乓乓,好似数万雷霆霹雳一齐崩炸,震得那教场里的地都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