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元虽然与那些女子说话,眼中却望着梅公子,心中想道:“我二人缘分好浅。既在当面,为何却又分离,反到外国之邦,受那种腥臊之气,怎能再睹良人之面?”想到其间,便放声与那些女子大哭起来。
夫人带着泪痕,把那些女子一看,只见都是十五、六岁的姣娃,又哭得如醉如痴,真正凄惨,哭得昏天黑地,日色无光。因想着恨道:“这样花枝的一班女子,一个个俱送去寻死了。”想起卢杞这贼,怎么皇天没有报应?将他五雷击顶,也不足抵这些受苦的女子怨气。叹息了半天,又来劝解小姐。众女子、梅公子、春生也来劝解了一番,大家才止住了哭声。夫人吩咐治酒,款待众女子。
光阴迅速,不觉又是第二日,城官员、卢相与党公,一同到陈府。陈公听得,即时出来迎接,大厅上面,府尊已备下酒席,在陈府中,款待众钦差。府尊将酒席安过,各自序次而坐。酒至数巡,只见卢杞向着来的家人道:“把那衣箱,抬在内里,请小姐与众女子更换宫装。”家人答应,把衣箱抬到后面,说道:“相爷的钧旨,请小姐更换宫妆,好起程上路。”
杏元小姐说道,“你去回禀你的相爷说,外国的服色,到出关之时,方可更换。我等还在中原,未食外国的水土,为何先换外国的服色?”卢杞的家人,见她言正,不敢违拗,只得抬出衣箱回禀,说道:“小姐不肯先换外国服色,要到边关,吃了外国水土,方可更换此服色。”
卢杞还未开言,党公哈哈大笑道:“真正是个有志气的佳人,至于此刻这般光景,还不失中原大礼,羞杀那种朝秦暮楚、卖国求荣的奸贼。”就把一个卢杞气得目瞪口呆。不多一会,酒席已用毕,卢杞向陈公道:“先生可到后堂,催着令嫒早些起程,好赶路途。”陈公见卢杞催促,只得忍着眼泪,往后堂去,将卢杞的话,细说一回。夫人与小姐、公子闻言,放声大哭。陈公说道:“哭也无益,不若硬着心肠,早些收拾吧!”
杏元小姐哭的两泪汪汪,如刀割肠,如针刺腹,哭啼啼说道:“孩儿一死,何足为惜?只是苦了爹娘,抚养孩儿长成十七岁,不知费了多少心机,今日被奸臣贼子害去和番。就是三年乳哺,十月怀胎,孩儿只好在幽冥地府报答爹娘劬劳吧!”一齐大哭不止。
陈公一人,硬着心肠又苦劝了一番,那杏元小姐方忍着泪说道:“爹娘在上,孩儿就此永别,要拜爹娘养育之思。”陈公与夫人一把扯住杏元小姐,两眼泪汪汪说道:“我儿,为娘的今日如何舍得你去?”那杏元小姐,两泪滔滔,拜将下去,口中吟道:
日日闺中绣凤凰,梦魂一旦远家乡,
思亲不得归原里,只为干戈出西堂。
又云:
只说高堂常侍奉,谁知今日永分离。
从今难睹双亲面,要得相逢梦里时。
小姐拜毕,吟了诗句,又向春生说道:“兄弟,愚姊有几句话,拜托与你。爹娘只生你我姊弟二人,我今日已是他方怨鬼,异乡的孤魂。你送我出关之后,可急急地回家,早晚要劝劝爹娘,不必愁苦,莫要思忆我了,只当没有生我的一般,千万莫要哭坏了爹娘。”又把梅璧望了一望,便低着头,向着春生耳边说了数句,不知所说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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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十八回赶路途民夫忿恨到重台兄妹沾襟
词云:
论罢三王五帝,功名大禹商汤,七雄五霸闹春秋,秦汉兴亡谁救。名利两行童与叟,几多冠冕没荒丘,前人留得后人收,说什么龙争虎斗。
诗曰:
夫妻正好结天缘,何事分飞泪眼觇。
信是佳人多薄命,含悲饮恨别慈严。
话说那杏元小姐,向春生耳边说道:“梅家哥哥他乃是落难之人,恐他早晚愁苦,你也要劝解他些。兄弟,你把梅家哥哥当作嫡亲的手足,愚姐就死在九泉之下,亦得瞑目甘心矣!”
春生哭应道:“是,兄弟知道。姊姊放心,自己保重要紧。”杏元小姐哭道:“你我姊弟一场,在此永别,为愚姊也有一拜。”
春生与杏元拜毕,于是拾起头来,向梅璧说道:“为愚妹的,今日也有一拜。”良玉哭道:“贤妹请起,做愚兄的,也有一拜。”于是,二人一同交拜。此时,好似刀绞肺腑,针刺心肝一般,两下不能说什么言语。这正是:
哑子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对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