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书房一张,不见春生,只见良玉一人痴呆呆地似想心事一般。她便轻轻走到书房,到他的后面,把手在他肩上一拍道:“你想什么呢?”梅公子倒吓了一惊,回转头来,见是翠环,因说道:“你又来做什么?”翠环道:“特来与你报个喜信的。”
梅公子站起身来问道:“姐姐又有什么喜信,报与小生?”翠环道:“也是你命中红鸾星高照,老爷、夫人要将小姐与你结姻呢!等你这金榜题名,那时就鸾成凤,岂不是天大的喜信吗?”
梅公子一闻此言,心中暗自喜欢。又见翠环走进前一步,是要动手动脚的意思,梅公子正色言道:“已承你的好意,小生领惠过了,姐姐请回后堂去吧!恐你家中公子出来,撞见你我二人在此说话,万一告禀老爷、夫人知道,岂不是连累小生无容身之地了?”翠环说道:“喜信报与你,你将什么谢我?”梅公子道:“既承你的美意,待后慢慢谢你吧!”那翠环欢欢喜喜地说道:“下次若有一点半点言语,少不得一一报信与你。”
梅公子道:“姐姐,你从此以后,不可到书房来,恐外人看见不雅。”翠环啐了一声,入内去了。梅公子闻言,好生欢喜。
不一时,春生出来,陪他吃了晚饭,二人又谈了些诗文,夫人又着人送了一床锦绣的被褥与帐幔等件。春生又叫书童铺设在自己的床对面铺上,坐卧谈心。他二人斯文相投,竟一刻不离,每日清晨往内面请安,更是携手而行。陈公与夫人看见,更十分欢悦。有时在房中撞见小姐,两下心照,但不言起婚姻之事,还是兄妹相称。
且言梅、陈二位公子无事,便在书房中谈讲诗书。陈公不时也出来讲些文章、故事,有时与他二人谈诗饮酒。一日,在后堂与夫人议论家务,忽见门上慌慌张张禀道:“外面府县官员,俱在前厅,请老爷说话。”陈公道:“府县到此,定有蹊跷。”陈公只得走出厅来,各官俱一齐站起身来见礼。礼毕,分宾主坐下。府尊开言说道:“大人。”陈公道:“不敢。请问公祖与父母到舍,有何贵干?”府尊道:“禀大人得知,今朝中有马牌到来,说圣上有旨,正钦差是卢太师,副钦差是翰林院党大人。卢太师曾吩咐马牌,叫大人在平山堂接旨开读。”
陈公道:“原来如此。待老夫回后堂,换了冠带,与公祖、父母同行接旨。”府尊道:“相爷吩咐说道,不必更换服色,就是便服接旨。”陈公笑道:“既是卢太师说过,治下就是便服了。”于是,吩咐打轿,同各官到平山堂接旨不提。
再言夫人与二位公子、小姐,摸不着头脑,都耽着惊慌,随即差家人打探消息。梅良玉对着夫人说道:“也不知为着何事,且等家人们回来,必知详细。”且不言陈府中议论。再说陈公同着各官到平山堂,接旨的香案,俱已摆设的整齐了,众官俱在门外候着圣旨。不一时,只见无数的执事,护着二位钦差,到了山门首。陈公领着众官,跪接圣旨。卢杞与党进同下了轿,陈公等一齐随了进来,到香案供奉圣旨。陈公山呼已毕,卢杞将旨打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上古帝皇,全赖文武俱备,方能成一统华夷。今朕御极以来,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自然北漠沙陀二国,士卒屡肆猖狂,扰害中原。前相国卢杞同兵部右侍郎袁辅臣出兵镇守边关,不料他国以火炮当先,将边关攻破。又将袁辅臣守关众将,都拿往军营,绑于刁杆之上,用乱箭射死,惨不可言。朕欲责你往日退缩不领兵之罪,相国卢杞保奏言明,卿有女儿名曰杏元,今着党进领旨,传与尔知道,联赐尔女昭君服色,玉琵琶一面,似昭君出塞议和。再着地方官给库银两千两,买民女四十名,一同出关,与二国连和,两国永息刀兵。旨到速速出关,即免卿一门之罪。钦哉谢恩。”
陈公听卢杞读毕,在香案前谢过圣旨,站起身来,心中大怒,只得走上,向卢杞见礼。因问道:“满朝文武,太师怎不保奏一、二去镇守征伐?怎么着下官的女孩儿去和番,岂不折辱了天朝的体统吗?况我的女儿,乃蒲柳之姿,焉能退得胡虏番兵?”卢杞也道:“是老夫的好意。圣上要加罪于老先生,老夫与你保奏了,方免先生的罪名,况和番,前朝也是有的,何必认以为耻?圣命紧急,老夫要见一见令嫒小姐,老夫就要回朝交旨。”陈公又不敢逆旨,只得苦在心头。复与党公见礼,也没心谈讲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