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听说,大叫一声,跌倒在地。观德连忙扶起抱位,连叫:“爹爹醒来!”文玉悠悠回转,号哭道:“父亲吓,生我孩儿不肖,连累父亲。此仇何日得报!贤妻吓!你自来女德贤淑,今日因我累你,被贼抢去,不知生死。儿吓!你年纪幼小,害你一路受苦,我心如刀割。儿呵,我想此番实遭难,多是大盗林三扳害为父的,只怕多凶少吉了。”观德道:“爹爹呵!你今且自宽心。儿闻海爷又复任南直操江,不日到任。待孩儿赶到南直,与爹爹申冤。又要寻找母亲,那时自有团圆。”文玉道:“儿吓,你年少有胆,既然如此,事不可迟,快往南京告状要紧。”商量定当,禁子催促出监。观德无奈,只得别了父亲,出了监门,不表。
且说杨龙贵,字天荣,乃扬州人氏。父亲官拜兵部尚书,只因乡试,火速赶回。不意遇着猛虎,性命几乎不保。幸得义士周文玉赠银,方得回家。叨蒙祖父荫庇,得中举人。已经赴过鹿鸣宴,打点行囊上京。一心念念不忘周文玉之恩。暗想:“此番路由山东经过,不免径进登莱道衙署,拜见恩人一面,此心方安。”便问家人杨德:“前方是甚么地方?”杨德道:“是登州城了。”龙贵道:“既如此,你们去寻一个洁净饭店歇下。”
主仆二人进店,把行李歇下,用了中饭。
公子打扮作书生模样,也不带家人,也不骑马,步行到道爷衙门。叫一声道:“听事的,我是京中兵部尚书杨老爷公子。有个好友周文玉,他说哥哥周文桂在署作幕,烦你与我通报。”
听事的听了此言,把公子上下细看,说道:“杨公子,你说是现任兵部公子,小人不敢得罪。那周文桂,他是杀人劫贼,正在缉拿,公子还来问他?”公子道:“怎见他是杀人劫贼?”
听事的便把阿牛杀死公子,自身逃走,连累周文桂夹打成招,如今监禁在牢,只怕严刑追逼,性命难保。公子听了叫道:“呵呀!如此说来,非常之祸了!我且问你,她有个兄弟周文玉,可曾来么?”听事道:“并没有甚么兄弟来。”公子道:“这也奇了。”心中一想:“必须进监去问周文桂,便知伊弟下落。”
即便辞了听事,来到监口,叫声:“禁子何在?”禁子出来应道:“你是何人?”公子道:“我是京中兵部杨老爷公子。
有个朋友周文桂在监,我要见他,烦你引进。”说罢,袖中取出一小包付与禁子。禁子接了,放进公子,领到文桂号房。禁子叫道:“周文桂,这是一位京都兵部杨老爷的公子,前来看你。”文桂不知其中曲折,立起身来问道:“仁兄,小弟与兄从无会面。如何落难在监,敢承不弃,前来看顾?请道其详。”
公子道:“小弟杨龙贵,夏间在太平府与文玉相会,结为生死之交。他说要来登莱道署中会仁兄。弟因乡试已迫,不能同行。今特来会他,不想仁兄遭此大变。不知令弟在于何处,弟要见他。”
文桂听说,心中疑惑。说道:“杨兄呵,不说起舍弟还可,说起他来,着实可恼。春间他寄书来说失馆,家中艰难。故我对东翁说后,立刻差人寄回银两,叫他到署办事。不想到了秋间,他自己不来,也无书信通知,只叫小弟妻舅袁阿牛到此。
如今杨兄说在太平府与他相会,他既不来署中,又到太平府何干?叫我好不疑心。”
公子道:“我因路中被难,蒙他救济。他说要来此间,难道又回去?这事不明不白,还求仁兄剖断。”文桂道:“我只为没良心的妻舅袁阿牛来到署中,正当东翁公子眷恋女色,东翁迫他上京,他要弟作伴同行。袁阿牛也要作伴。谁知出门不远,公子与恶舅商量,只说忘带物件,与他回转家中寻取,叫我在饭店中端等。不知何故,到家把公子杀了,劫去女子,不知去向。东翁不问情由,着济南府把我拿回,屈打成招。我受刑不过,只得屈招与阿牛合谋。如今要在我身上追出阿牛,逢限打比,多管性命难保。”
龙贵听了,心中一想:“我与伊弟相交,并未说有甚么妻舅袁阿牛,其中必有情弊。我欲赶到池州查问。但是会试在即,父亲寄书来催,不能延缓。这怎么处?也罢”便说道:“周兄呵,你且在此忍耐,待弟进京,与家父商量。闻得海操江复任南京,不日按临。只待家父奏闻圣上,将兄案发在操江审问,便可伸冤了。这里二十两银子,兄且收下,以为监中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