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罢看了一回。花仙拿了一杯茶来,送与小姐。折了梅花赋,递与花仙:“不可与宜春这丫头看见。”花仙接了,道:“晓得。”
且说柏青,到次日天未明,就假做看梅花,就去看楼窗子。一日走上几十次。到晚又同了王卞,将晚酒摆在花楼上吃,将笛又吹上几回。这晚,花仙伏侍小姐在下边吃晚饭,故不曾开窗嗅他。柏青吹了一个黄昏,不见动静,进房睡了。次日又去,不住的走。
其日王老夫人着孩儿往娘舅家探望,王卞到书房,别了柏青道:“小弟探亲,恐今日不回,有失奉陪。”柏青道:“请便。”王卞去了,柏青倒快活起来。未到晚,老夫人打点晚饭出来,王化接了摆下。柏青道:“可摆在梅花树下,待我对花而饮,不然没兴。”王化祇得掇了桌儿,摆在树下。他便自饮自筛,自吹自乐。天色晚了,花仙又上楼伏侍。听见笛响,他走到后边,把窗开了一看,祇见柏青一人坐着吹萧。花仙道:“闻这王公子,年过二十,尚无妻室。想因孤枕难熬,前晚嗅坏了他。故夜夜在此着魔,待我再咳嗽一声,看他怎么。”便嗽了一声。柏青抬头看见小姐,在窗前嗽响,大了胆,朝著作一个深揖。花仙故意将手招他。柏青看着这样高楼,如何可上?心上急了,连忙去把花楼梯子,重重的拿了,靠着墙竟走上来。花仙见了笑道:“明日罢。”忙把楼窗关了。柏青听见说明日罢,走了下来道:“好了!今日进去,一定是明日了。”他把梯子竟不掇开,自家欢天喜地的吃了几杯酒,拿了萧到书房歇了。王化收拾残肴剩酒,也不知楼梯一事,竟自睡了。
柏青一夜无眠,到次早,坐在书房细想道:“白小姐为何一见留情,十分有意?他多分疑我是王公子了。况有梅花赋上边王卞名学,故此容易。倘若今晚侥幸,祇可将机就计方可。倘若说出本姓,变卦起来,倒不便了。”准备了一日,几十次走到园中。王化见他不住走,且说他着了花魔,再不知花仙一段情由,勾引至此。
未晚之际,公子不回。夫人照每日规矩,次第将晚酒送出。王化也不问,竟依前排在梅花树下。柏青拿了这管笛,又如昨夜吹将起来。这晚恰好宜春上伴花楼,耳内听得园中吹响,他便开了楼窗一看,祇见一个戴飘巾绒服的后生,拿管笛儿吹着。宜春这丫头,极口快的一个丑货,便朝着柏青,不管一些好歹。乱叫道:“再吹个我听。”柏青着魔的了,祇道叫他丢下了笛,竟上楼梯。宜春见了,动也不动,不住的看着。柏青竟至窗口,与宜春打个照面。宜春叫道:“王相公,上来何干?”柏青见叫王相公,知是侍儿口角,便起疑心。在这晚是十八了,月色已上,仔细一看,十分丑恶。便朝着宜春面上道:“啐,真着鬼了。”便下梯走。宜春见他啐了一口,便恼将起来道:“我好意叫他,祇道他要这物件,问他为何啐我一口。”想道:“是了!大分是花仙在此,与他有了情。故有梯子靠墙,祇道我是花仙,上来勾当。见了我这般面貌,有些不如意,便奚落我了。不要慌,待我在老爷面前搬他一场是非,方知我的手段!”说罢竟进去了。
且说花仙上楼,见窗儿开了,心下想道何人开的窗。一望,祇见王公子在那里坐着。仙想道:“这呆子祇管在此,恐后来被外人知道怎生是好。不免生一个计较,绝了他念头方好。”正在那里想计,不想柏青早已看见,正是小姐在窗口隐约,竟上梯来,不想下面叫响,花仙应一声去了。柏青走到楼上,见是一个空楼,他悄悄又走到前边一望,方见小姐卧房在前楼。他不敢放肆,道千辛万苦上得楼来,难道又去了不成?”小姐虽然下去,免不得就来,不免在此榻上睡下等他便了。
且说王化见夜深了,不见柏青,叫了几声又不见应,想道大分进书房去了。收拾完备,竟往厨下料理。
这宜春见白公独在前厅看月,他走到白爷前道:“老爷,宜春在小姐后楼,拾了两张字儿,花花绿绿不认得,送老爷看看。”白公接下,倒外书房灯下一看,见《梅花词》是王卞写的。《笛赋》乃女儿笔迹,大怒,叫宜春,宜春恰好又往后楼去,看那窗子关也未曾,早在榻上看见王公子,吃了一惊。连忙又至白公书房,恰好叫着,道:“来了。”白公道:“你可知来甚么?”宜春道:“老爷问,不得不说了。恐夫人小姐要见怪,故不敢说。”白公是个谨慎的人,道:“不妨,我不与小姐夫人知道便了。”宜春道:“老爷,这两张纸是小姐与花仙藏好的。道不可与宜春知道。我听见了故此偷来的。上边想是写我的,不必说了。方纔后园王衙笛响,我去开窗一听,祇见王公子傍了墙走到窗前。见了我啐了一声,又下去了。方纔去看楼窗,如今他倒高卧在伴花楼上,打酣着哩”。白公吃一惊道:“小姐在那里?”宜春说:“小姐与夫人在房里,宜春不曾上楼。”白公心下想道:“大分小妮子与王卞做下一手了,不必言矣。若一撩乱起来,非惟有玷家门,亦且官箴坏了。且住,我想王卞大胆,竟上楼来,也非一次了。律有明条,夜深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登时打死勿论。也罢,我有家人王七心粗胆大,以杀伐为儿戏,趁此机会,杀了他。把他尸首放在他自己园中。他家又不知是我家杀的,一来绝了后患,二来不露缙绅之丑,此为上计。”叫宜春:“快唤王七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