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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冤家(259)

作者:(明)西湖渔隐主人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且是相亲相爱,眷恋绸缪。

到了五月尽边,祇见去的四个家人,又添几个。担些酒菜之类,走进门来。见了玉京道:“酒到了。”忙叫厨下整四桌酒起来,傍晚整治端正了。公子摆下一桌在书房内,自陪商氏,余外三桌摆在外厢,着家人等接王管家、两个小使、一个使女,尽情而吃。玉京陪商氏,傍边坐着小小儿子,把上好露酒,祇顾自己斟着劝他。吃至四更,外厢王家大小俱被酒醉,困得东倒西歪。

那些杨家的人,在外厢忙个不住,玉京把商氏灌了两杯,把自己铺陈卷起,把他睡在床上,将小儿也睡在脚后。自己除下巾儿,脱下丽服,忙将书房玩器收拾停当。去看外厢内房收得干净,俱扛去了。这些强盗将,所有铺陈玩器,一齐尽挑了去。又往商氏头上取了金簪玉珥,一件布衣也不留,一竟往水西关去了,并无人知。

王家吃了蒙汗药酒,直至次日,未牌方起。管家一看,见门是重重开的,疑是杨家仆从出入,往里边来一看,内房里箱笼一个也没有了。吃了一惊,口内叫道:“不好了。”商氏惊将醒来,一直往外竟走,问道:“为何?”管家道:“你看。”商氏到自己房里一看,惊得目定口呆,还认是外边来的小贼,“不要把公子物件偷去怎了。”又往书房一看,连人一个也不见了。方知公子明是强盗,行计善取他的家私。一家大小懊悔之极。商氏头发松了,去摸簪子也不见了,耳上金环已被除去,骂道:“好狠心强盗。”心下又想:“白白被他弄了几时,心中好恨。那里去缉得他出。”那些邻舍家背地里笑着:“王谓在生,苦挣苦守,白白的替强盗看了一世钱财,轻轻的被他做几担挑去了。”后有人笑着他道:

读书为盗未曾经,巧骗孤孀计又精。

王谓空为守钱虏,陪了夫人又陪兵。

又曰:

斯文强盗好机谋,扮做官家贵客流。

假意怜孤还恤寡,腰缠十万上扬州。

又曰:

果然奇计十分新,谁道:豪家是绿林。

贪得一杯蒙汗酒,家私巨万化为尘。向后来那班强盗又在外省行术,被捕人捉获。有了失子,狠做对头,问成死罪,半毙于狱,半赴极刑。正是: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

总评:

绮罗仆从,锦绣王孙,四壁清供,午时情句,谁不信为风流贵客乎。而孤妻稚子,能御防之?好深爱厚,知已倾觞,内外相交,酬劝东西,已入彀中。醒来追悔徒然,暗地凄然,嗟何及乎。

第二十一回朱公子贪淫中毒计

《满江红》

胶扰劳生,待足后何时是足。据见定随家丰俭,便堪龟缩得意浓。时

休进步,须知世事多翻覆,漫教人白了少年头,徒碌碌。是谁不爱黄

金屋,谁不羡千锺粟,奈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费心神空计较,儿孙

自有儿孙福。又不须设药访蓬莱,但寡欲。

这寡欲二字,有许多受用,非但却病延年,且免奸淫之祸,如今且说个好色伤身的故事。

这个乃嘉靖三十一年生,此人二十八岁矣,名唤朱道明。父亲乃当朝极品,母亲一品夫人,生在浙江杭州府永嘉县人氏。娶了兵部王尚书之女,自是金谷娇姿,兰闺艳质,十分标致的了。夫妻二人十分恩爱。祇是这朱公子自小曾读嫖经,那嫖经上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把这个偷字看得十分有趣。他把家中妾婢,俱已用过。这妓不必言之,把这偷之一字,便心心念念的做着,也被他偷了许多。他是一个贵公子,那偷妇人,自然比别人不同,容易上手。他倚仗容易,把这桩事看得不打要紧了,到处着脚,都畏他威势,不敢不从。各处奸淫无度,庄家村户的妇女,略有几分颜色,无不到手。就是邻近人家租他家屋住,也定然不肯饶他。有几句公子生性歌曰:

翩翩公子游,骏马控高头。

前呼联后拥,赫赫如王侯。

骄奢公子性,言出如军令。

稍稍不遂心,唯唯求饶命。

欣欣公子心,父母爱如金。

生长荣华地,安知人世贫。

公子爱女色,巍巍势相逼。

强奸烈性人,那管萧何律。按下朱公子。且说永嘉县一个良人家,姓伍名星,年纪三十岁了。娶了一妻室,年纪二十余岁。其母梦莲而娠,取名莲姑,果然有羞花闭月之容,落雁沉鱼之貌。夫妻两口做些小生意度日。伍星还有一个同胞兄弟伍云,已廿五岁了,未有妻室。生得一身气力,胆大心粗,就充在温州为民兵。他独自一人在营伍中庄下,常常过一月或两月来见兄嫂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