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灵已赴冥府,一灵守住死尸,一灵恰被楚楚勾住。良宗道:“你是何人?”楚楚曰:“我乃江家新姨,为何忘了?”良宗曰:“非也,容颜非似,脚也长了。”楚楚方实诉其因。“为此我来等你,明白要赴松江李王殿下听审。”孔良宗曰:“原来你是苏姨,冒了新姨之名,结成夙世冤业。未识松江李王是何名也?”楚楚曰:“他是华亭秀士,为人耿直,一丝不苟。上帝敬重厚德,授以冥府君王之职,掌管一切亡魂,我与你免不得要一番审间,听彼发落,就此去罢。”良宗收了冥财,悠悠荡荡,两个魂灵已过钱塘,早来湖市。祇见于时病在主翁床上,楚楚道:“他去年冬盗了红鞋,又寄四句无情诗,激恼主人,以致波及于我,为他急死。此恨难消,须带他往李王处告理。”把他一魂先出,一阵鬼头风,早已吹至松江。
这李秀士日间攻书,夜里为王,凡人世世种种恶业深重。神人共愤,使差鬼卒勾拿,在速报司管理。如该杀、剐、挫、磨,重刑,把他三魂七魄聚于一个形躯,决不待时之意,谓之速报。如人在世为善,戒杀放生,诸恶不作,众善奉行,竟送上金桥河内莲花座上,任意而为。或愿清净世界,便托生如今莲池大师、雪关师父之辈;如愿洪福,祇是托生富贵之家,锦衣玉食、肥马轻裘、娇妻美妾,种种受用。如此富贵之时,又昔修桥砌路,济弱扶危,不特前生,死后竟上西方,登极乐世界。又如洪福一道有少年登科,早巍黄甲,与皇家出力,尽忠报国。在皇家则图画凌烟,名标青史。死后冥府十王如宾恭敬,一灵则入功臣太庙,享万世祭祀。如孔良宗与楚楚于时这般不善,亦不大恶,莫非为起一时不良之心,就是地府如前边坐馆先生的诗句一般,无锁无枷,自在之囚,少不得无常摄去三魂,逐散七魄。祇把他一灵儿送入鬼门关,免不得有东岳大王,十起五起文书发到冥府。鬼魂毋分善恶,总要见阎君。这些无拘束的亡灵,未免到冥府殿前去看挂牌。某起于某日听,如阳间官府,并无二理。这日孔良宗往冥府殿前一看,见一面金字纸牌,上书阴司三戒:
第一戒,房上洗脚下靴鞋。
第二戒,背剪双手足行走。
第三戒,安桌不可令四脚朝天。孔良宗暗忖:此乃背理之事,故此戒止。方看毕,里面传叫王楚楚、孔良宗二人。楚楚扯了于时同进。李王先叫孔良宗跪下,又把文书一看,道:“你在江侍御家为西宾,也不该窥视他侍妾了,当时地上把你绊倒一跌,就该回心方是。怎生出对,又起邪念,其间李氏这也罢了,王楚楚你不该寄名隐讳,行此勾当。又不该盗窃绣鞋等物,以累无辜。”又看于时,问王楚楚:“这是你甚么人?为何扯他。”王氏道:“妇人在生,那寄诗与鞋之人心虽仇恨,未识其人。向后灵魂往杭州经过,他在湖市,被妇人打了一下,去余姚同了孔生来候听审,被妇人扯了他一灵到此。”李王曰:“这人未该就死,也没来文,难据你一面之词。”叫判官把于时半生之事呈上,把李王看了道:“他去年央你寄银,先不该盗取红鞋,后又于酒肆之中,无中生有,起一平地波澜,引诱他说出奸情,空污了李氏清白。十六日,又不该抵换低银,于中又拿出四两,把二两礼仪又收下了。你不该四月间寄那诗鞋一事,情理可恨。你死后之罪不小矣,但未奉勾取,未便深究。先把他双目挖出,待他还转阳间,受双瞎报。寿终之日,量罪施行。”先把于时双眼挖出,血淋淋的。鬼使鞭上,推他出了鬼门关,还魂去了。
李玉道:“王楚楚虽系贪淫,是怀生子之心,以接宗祧,其情可原。孔良宗人尊为师,轻薄主妾,希图锚铢,又败人之行,传与于时,致生小怨,而险把无辜有玷,其罪莫大焉。”令鬼卒重责二十,送转轮王,着令往江侍御家为犬。三年后,被穿窬药死,再转轮回。王楚楚免责,送转轮王,着令往江恃御家为一雌猫。为李氏捕鼠,以报受玷清名。每年产生数猫。存留好种,世报江门。五年后再转轮回。批讫。
且说江公后病好回家,独待新姨最厚。每夜间未免携云握雨,新姨怀了身孕。正是:
着意种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至次年二月,也是一个儿子。大夫人见了,欢喜之极。着人报与老爷知道。
江公正买得一只雪里拖抢日月眼的小猫抱了进来。又闻新姨生子,快活之极。竟到房中来看。那猫一跳,在新姨床边,伏在地下,动不也不动,犹如养熟的一般。江公私谓夫人曰:“这个儿子是也,不须疑心得的。”夫人笑曰:“这是真正老狗养的。”过三朝将及满月,算来正是楚楚生的大儿子周年。却是一日双喜。那诸亲百眷不待邀请,俱摆贺礼庆贺。许表侄称贺己毕,道:“禀上姑夫,侄儿有一奇事:三月前间,运粮船上,买得一只金丝哈巴狗儿到家。祇是不住的叫,食也不吃,已饥瘦了。昨日邻家召仙,侄儿往叩功名,蒙许大发。因又说起狗之一事,仙乩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