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石榻、石几皆是天生成的。看涵虚羽士时,端坐不动。
幼孜从容说道:“下官奉旨来访仙洞,请大真人钧命。”涵虚方微开双目,说:“贵人岂不知希夷先生之语乎九
重丹诏,休教彩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祝贫道槁木死灰,虽雨露不能荣,烈火不可燃。天使赍诏远来,得无误
耶”说毕,仍闭着眼了。幼孜道:“在真人不消说是泥涂轩冕;在天子特召真人,亦不是去拜官受职。只为山东妖寇
作乱,敦请降他,以显道力耳。”涵虚道:“我已知之。贫道降妖伏怪,是畜类成精的,却不曾学习武艺与人厮杀。你
速速去罢,毋得扰我工夫。”
幼孜着急,便跪下道:“真人差矣前有下官同寅胡氵荧奉使回来,奏明天子,说真人能平妖寇,所以特地下诏来
此。今真人不去,总是下官之罪了。圣主一怒,合门尽戮,这是下官为着何来还求大真人再思。”涵虚听了这话,果
然是不敢空回的,就道:“请起来。前此贫道偶到祖天师宫中,原有两个什么官来遇着了。说起山东作乱的事,要请贫
道去降他。贫道曾说:”这个女将有些来历,未经查明他根脚,那里就降得不过是这句话。如今天使既不能复命,
我只得下山去走一遭。
但不能远到燕京,只在南都结坛,我自有法查勘。降得降不得,且到那时定局。“幼孜又道:”真人若只到南都,
与不出山一般,下官的罪也是逃不去的。“涵虚道:”我自然启明世子,与汝无妨。“幼孜方喜喜欢欢谢过了,便请同
行。涵虚道:”烦天使将诏书送入天师官,就在那边等候;贫道于明晨即至。“幼孜料非虚语,随令两小健奴左右搀扶,
匍匐下山。到宫中时,自有道士接诏,不在话下。
次日,涵虚羽士到来,先在祖天师圣像前默祷叩过,方取了宝剑玉玺,带了两个书符咒的法官,同着幼孜登舟。过
了鄱阳湖,从九江顺流而下,数日便到了金陵。幼孜先入城奏知世子。世子立命摆驾,亲率诸大臣等出郭相迎;并用八
座大轿请真人登岸,在弘济寺中相会。涵虚见他君臣钦敬,心亦喜欢,即便升舆前去。诸臣皆候在寺门延接,世子坐在
第二重门上。
涵虚才步进去,世子早已肃然端立,真有人君气象也。但见:面貌丰隆,身体敦厚。敦厚在熊腰虎背,屹如山岳之
形;丰隆在舜目尧眉,炯乎天日之表。戴的是燕子青织就暗龙软翅冲天冠,穿的是鹅儿黄绣成团凤摺襟凌云服。束的是
蓝田碧玉带,色夺琼瑶;垂的是赤水玄珠珮,光含星斗。今者位居乎震,早瞻世子之仪容;他年帝出乎乾,伫睹太平之
气象。
原来这位世子与燕王迥乎不同。他的性情恺梯,气质纯粹。
相待群臣,动合乎礼。而且见事明亮,临机决断,凡有处分,皆当乎义。自留守南都之后,雨旸时若,兆庶安业,
臣民莫不爱戴,就是明朝第一有道的仁宗皇帝。燕王之不致亡天下,咸本乎此。张羽士是个法眼,看去便知是真命天子,
忙趋向前打个稽首。世子也回了礼,说:“寺中不便讲话,请大真人到本宫请教。”于是世子銮驾先回,诸大臣陪着涵
虚,一齐进城人朝。
世子降榻廷入。再三谦逊,行个小礼,世子向北斜坐,涵虚西向正坐,姚广孝东向相陪,诸大臣皆席地而坐。世子
开言道:“青州妖党扰乱生民,致烦真人远降;得邀道力,奠安中土,社稷之幸也。”羽士应道:“驱除邪术,贫道分
内之事。但不知彼所行者,是何妖术”世子向来得自传闻,未能遽应;姚广孝代为答道:“不过是豆人纸马,在阵上
见之,未免草木皆兵。”羽士微微而笑,慢慢的说道:“果系豆人纸马,则是邪不胜正,用些恶血秽物,便可立破,何
用贫道数年前,曾有几个愚徒在中州回来,传述这唐姓女子诛怪驱蝗,及阉割济南太守事情,却都是正法,不知从何
得的贫道须查明他的来历,然后可以驱遣。也莫看得轻易。”世子遂拱手请教,羽士道:“自古以来,兵兴之世,原
是劫数使然。或者列宿临凡,或系魔王出世,要看他气数若何。可择一幽旷地面,结个净坛,贫道神游至我祖天师府,
查勘的确。若由上天所降,自有道力挽回;倘系依草附木之徒,便可令神将逐之。至于阵上交兵,则非贫道所得与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