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谈论,谁知女儿国王忽见林之洋杂在众人中,如鹤立鸡群一般,更觉白俊可爱,呆呆望着,只管发?。众国王见他出神,也都朝外细看。那深目国王手举一只大眼,对着林之洋更是目不转睛,聂耳国王只将两耳乱摇,劳民国王更将身子乱摆,无肠国王惟有望着垂涎,跂踵国王只管踮着脚尖儿仔细定睛。林之洋被众人看的站立不住,只得携了唐、多二人,走出殿外。多九公道:“看这光景,不独女儿国王难割旧爱,就是众国王也有许多眷恋之意哩。”说的林之洋满面通红,唐敖惟有发笑。
一连游了几日,林之洋货物十去八九。这日,家乡来了一只货船,尹元寄有书信。唐敖拆看,才知骆红蕖姻事业已说定,十分欢悦。登时开船。行了几时,又过几个小国,如三苗、丈夫之类,唐敖仍同多九公各处游玩,林之洋货物将及卖完。
这日,大家谈起海外各国,唐敖偶然想起前在智佳猜谜,林之洋曾以“永锡难老”打个“不死国”,因问多九公,才知就在邻近。并闻国中有座员邱山,山上有颗不死树,食之可以长生。国中又有赤泉,其水甚红,饮之亦可不老。所以唐敖要去走走。无如此国僻处万山中,须过许多海岛,才至其地,乃人迹罕到之处。多九公意欲不去。林之洋闻彼处有个赤泉,心里也想饮些泉水,希冀长生。兼之唐敖因古人有“赤泉驻年,神木养命;禀此遐龄,悠悠无竟”之话,那怕难走,执意要去。因此打起罗盘,竟朝不死国进发。喜得正是小阳春当令,还不甚冷。
这日,三人正在船后闲谈,多九公忽然嘱付众水手道:“那边有块乌云渐渐上来,少刻即有风暴,必须将篷落下一半,绳索结束牢固。惟恐不能收口,只好顺着风头飘了。”唐敖听罢,朝外一望,只见日朗风清,毫无起风形象。惟见有块乌云,微微上升,其长不及一丈。看罢,不觉笑道:“若说这样晴明好天却有风暴,小弟就不信了。难道这块小小乌云就藏许多风暴?那有此事!”林之洋道:“那明明是块风云,妹夫那里晓得。”言还未了,四面呼呼乱响,顷刻狂风大作,波浪滔天。那船顺风吹去,就是乌骓快马也赶他不上。越刮越大,真是翻江搅海,十分利害。唐敖躲在舱中,这才佩服多九公眼力不错。这个风暴,再也不息。沿途虽有收口处,无奈风势甚狂,那里由你做主。不但不能收口,并且船篷被风鼓住,随你用力,也难落下。一连刮了三日,这才略略小些,费尽气力,才泊到一个山脚下。唐敖来到后梢,看众人收拾篷索。林之洋道:“俺自幼年就在大洋来来往往,眼中见的风暴也多,从未见过无早无晚,一连三日,总不肯歇。如今弄的昏头昏脑,也不知来到甚么地方。这风若朝俺们来的旧路刮去,再走两日,只怕就可到家了。”
唐敖道:“如此大风,却也少见。此时顺风飘来,又有若干路程?此处是何地名?”多九公道:“老夫记得此处叫作普度湾。岸上有条峻岭,十分高大,自来从未上去。至于程途,若以此风约计,每日可行三五千里,今三日之久,已有一万余里。”林之洋道:“春间俺同妹夫说‘水路日期难以预定’,就是这个缘故。”唐敖因风头略小,立在柁楼,四处观望。只见船旁这座大岭,较之东口、麟凤等山甚觉高阔,远远看着,清光满目,黛色参天。望了多时,早已垂涎,要去游玩。林之洋因受了风寒,不能同去,即同多九公上岸。喜得那风被山遮住,并不甚大,随即上了山坡。多九公道:“此处乃海外极南之地,我们若非风暴,何能至此!老夫幼年虽由此地路过,山中却未到过,惟闻人说,此地有个海岛,名叫小蓬莱。不知可是?我们且到前面,如有人烟,就好访问。”又走多时,迎面有一石碑,上镌“小蓬莱”三个大字。唐敖道:“果然九公所说不错。”绕道峭壁,穿过崇林,再四处一看,水秀山清,无穷美景,越朝前进,山景越佳,宛如登了仙界一般。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入仙山撒手弃凡尘
走瀚海牵肠归故土
话说二人游玩多时,唐敖道:“我们前在东口游玩,小弟以为天下之山,无出其右,那知此山处处都是仙境。即如这些仙鹤、麋鹿之类,任人抚摩,并不惊走,若非有些仙气,安能如此?到处松实柏子,啖之满口清香,都是仙人所服之物。如此美地,岂无真仙?原来这个风暴,却为小弟而设。”多九公道:“此山景致虽佳,我们只顾前进,少刻天晚,山路崎岖,如何行走?今且回去。明日如风大不能开船,仍好上来。林兄现在有病,我们更该早回才是。”唐敖正游的高兴,虽然转身,仍是恋恋不舍,四处观望。多九公道:“唐兄,要像这样,走到何时,才能上船?设或黄昏,如何下得山去?”唐敖道:“不瞒九公说,小弟自从登了此山,不但利名之心都尽,只觉万事皆空。此时所以迟迟吾行者,竟有懒入红尘之意了。”多九公笑道:“老夫素日常听人说,读书人每每读到后来入了魔境,要变成书呆子。尊驾读书虽未变成书呆子,今游来游去,竟要变成游呆子。唐兄快些走罢,不要斗趣了。”唐敖听罢,仍是各处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