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日,大家正在闲谈,路过一个桑林,一望无际,内有许多妇人,都生得娇艳异常。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1]《璇玑全图》:璇玑,古时测天文的仪器,圆形,可以旋转着看。前秦苏蕙做了一首回文诗,那首诗循环可通,和璇玑一样,所以叫“璇玑图”。
[2]硗(qiāo)薄:本意指土地瘠薄,这里比喻风俗人情浮薄、不厚道。
第二十回
丹桂岩山鸡舞镜
碧梧岭孔雀开屏
话说那些妇人俱以丝绵缠身,栖在林内,也有吃桑叶的,也有口中吐丝的。唐敖道:“请教九公,这些妇人,是何种类?”多九公道:“此处近于北海,名叫呕丝之野。古人言,这妇女都是蚕类。此地既无城郭,这些妇人都以桑林为居,以桑为食,又能吐丝,倒像鲛人泣珠光景。据老夫愚见,就仿鲛人之意,把他叫作蚕人。鲛人泣珠,蚕人吐丝,其义倒也相合。”林之洋道:“这些女子都生的娇娇滴滴,俺们带几个回去作妾,又会吐丝,又能生子,岂不好么?”多九公道:“你把他作妾,倘他性子发作,吐出丝来,把你身子缠住,你摆脱不开,还把性命送了哩!你去问问,那些男子,那个不是死在他们手里!”
这日到了跂踵国。有几个国人在海边取鱼。一个个身长八尺,身宽也是八尺,竟是一个方人。赤发蓬头,两只大脚,有一尺厚、二尺长。行动时以脚指行走,脚跟并不着地,一步三摇,斯斯文文,竟有宁可湿衣,不可乱步光景。唐敖因这方人过于拘板,无甚可观,不曾上去。
这日到了一个大邦,远远望见一座城池,就如峻岭一般,好不巍峨。原来却是长人国。林之洋自去卖货。唐敖同多九公上去,见了几个长人,吓的飞忙走回道:“九公,吓杀小弟了!当日我见古人书中,言长人身长一二十丈,以为必无之事。那知今日见的,竟有七八丈高,半空中晃晃荡荡,他的脚面比我们肚腹还高,令人望着好不害怕!幸亏早早逃走,他若看见,将我们用手提起,放在面前望望,我们身子已在数丈之外了!”
多九公道:“今日所见长人并不算长。若以极长的比较,他也只好算个脚面。老夫向在外洋同几位老翁闲谈,各说生平所见长人。内中有位老翁道:‘当日我在海外,曾见一个长人,身长千余里,腰宽百余里,好饮天酒,每日一饮五百斗。当时看了,甚觉诧异。后来因见古书,才知名叫无路。’又一老翁道:‘老朽向在丁零之北,见一长人,卧在地下,其高如山,顿脚成谷,横身塞川,其长万余里。’又一老翁道:‘我曾见一极长之人,若将无路比较,那无路只好算他脚面。莫讲别的,单讲他身上这件长衫,当日做时,不但天下的布都被他买绝,连天下的裁缝也都雇完,做了数年才能做成。那时布的行情也长了,裁缝工价也贵了,人人发财。所以布店同裁缝铺至今还在那里祷告,但愿长人再做一件长衫,他们又好齐行[1]了。彼时有一个裁缝,在那长衫底襟上偷了一块布,后来就将这布开了一个大布店,因此弃了本行,另做布行交易。你道这个长人身长若干?原来这人连头带脚,不长不短,恰恰十九万三千五百里!’众老翁都问道:‘为何算的这样详细?’老翁道:‘古人言,由天至地有如此之高,此人恰恰头顶天、脚踹地,所以才知就是这个里数。他不独身子长的恁高,并且那张大嘴还爱说大话,倒是身口相应。’众老翁道:‘闻得天上刚风最硬,每每飞鸟过高,都被吹的化为天丝。这位长人头既顶天,他的脸上岂不吹坏么?’老翁道:‘这人极其脸厚,所以不怕风吹。’众老翁道:‘怎晓他的脸厚?’老翁道:‘他脸如果不厚,为何满嘴只管说大话,总不怕人耻笑呢?’旁边有位老翁道:‘老兄以为这人头顶天、脚踹地就算极长了,那知老汉见过一个长人,较之刚才所说还长五百里。’众老翁道:‘这人比天还大,不知怎能抬起头来?’老翁道:‘他只顾大了,那知上面有天,因此只好低头混了一世。’又一老翁道:‘你们所说这些长人,何足为奇!当年我见一人,睡在地下就有十九万三千五百里之高,脊背在地,肚腹顶天,这才大哩!’众老翁道:‘此人肚腹业已顶天,毕竟怎样立起?倒要请教。’老翁道:‘他睡在那里,两眼望着天,真是目空一切,旁若无人。如此之大,莫讲不能立起,并且翻身还不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