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凤又低着头,足足有炊许时不言语。黄二姐亦自乖觉,静静的在旁伺候。翠凤忽睁开眼,把黄二姐相了一相,即招手令其近前,附耳说话。黄二姐弯腰楼背,仔细听着。又足足有炊许时,翠凤说话才完。黄二姐亦自领悟。
计议已定,恰好罗子富回来,手中拿的一包抵借契据,令翠凤将去收藏。黄二姐跟至床背后,帮翠凤撑起皮箱盖,怪问道:“罗老爷个拜匣有两只来里哉?”翠凤道:“一只是我个呀,赎身文书末就放来哚拜区里。”
子富听其重重关锁停当,黄二姐就辞别去了。翠凤鼻子里哼的一声,向子富道:“阿是拨我猜着,俚要向我借洋钱哉呀。”子富诧异道:“黄二姐再要借洋钱?”翠凤道:“俚个人末阿有啥淘成?两个月匆曾到,一千洋钱完结哉(口宛)。”子富随风过耳,亦不在意。
隔得一日,黄二姐复来,再三再四求告翠凤。翠凤咬定牙关,一毛不拔。黄二姐一连五日纠缠不清,翠凤索性不睬;黄二姐渐渐噪闹起来。子富看不过意,欲调和其间,不想黄二姐一口要借五百。子富劝其减些,黄二姐便唠唠叨叨,缕述从前待翠凤许多好处,道:“故歇会做仔生意,俚倒忘记脱哉!我末定归勿成功!赎身勿赎身,总是我个囡仵,阿怕俚逃走到外国去!”
子富接不下嘴,因将其言诉与翠凤。翠凤笑道:“有仔赎身文书末,怕俚啥嗄?随便啥法子来末哉。”
第五十八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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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一日午后,黄二姐到了黄翠凤家,将欲噪闹。黄翠凤令外场喊两把皮篷车,竟和罗子富作明园之游,丢下黄二姐坐在房间里,任其所为。
及至明园泡下茶,翠凤还是冷笑道:“赎身文书来浪我手里,看俚再有啥法子!”子富道:“耐该应教个大姐陪陪俚。”翠凤头颈一扭道:“等俚歇末哉,啥人去陪俚嗄。”子富道:“勿局个囗。”翠凤道:“啥勿局,阿伯俚偷仔倪个家生?”子富道:“俚家生末勿要,赎身文书晓得来哚皮箱里,俚阿要偷嗄?”一句提醒了翠凤,登时白瞪瞪两只眼,失声道:“阿哟,勿好哉!”赵家(女每)在傍也是一怔,道:“划一勿好囗,倪快点转去罢。”
子富欲令翠凤先行,翠凤道:“耐末生来一淘转去,倘忙拨俚偷仔去末,也好替我商量商量。”当下三人各坐原车赶回家中。
一进家门,翠凤先问:“无(女每)阿来里楼浪?”外场回说:“刚刚转去,勿多一歇。”翠凤三脚两步,奔到楼上房间里。看看陈设器皿,并未缺少一件;再往床背后打一看时,这一惊非同小可。翠凤跺脚嚷道:“难末勿好哉呀!”
子富随后奔到,只见皮箱铰链丢落地上。揭开盖来,箱内清清爽爽只有一只拜盒。翠凤急的只是跺脚,又哭又骂,欲向黄二姐拼命。子富与赵家(女每)且劝翠凤坐下,慢慢商量。翠凤道:“商量啥嗄,俚是要我个命呀!我就死仔,难末俚有仔好处哉!”子富道:“耐末先拿我个拜区放好仔再说。”翠凤复从皮箱中取那只拜匣,别处收藏,忽然失惊打怪的喊道:“咿,倪只拜匣来里(口宛)!”既而恍然大悟道:“噢,俚拿差哉,拿仔罗老爷个拜匣去哉!”说着,呵呵大笑。子富听说,慌问:“我只拜匣阿来里嗄?”翠凤捧出那只拜匣给子富看,嘻嘻笑道:“俚拿差哉,拿仔耐个拜匣。倪拜匣末倒来里。”子富面色如土,拍腿说道:“难末真真勿好哉!”翠凤道:“耐只拜匣勿要紧个,俚拿得去也无啥用场。阿敢去变洋钱,俚也无拨场花好变(口宛)。”
子富呆想不语。翠凤乃叫赵家(女每)吩咐道:“耐去搭无(女每)说,该只是罗老爷个拜匣,问俚拿得去做啥?故歇罗老爷等来浪要哉,原教俚拿得来。”赵家(女每)答应而去。子富终有些忐忑惶惑。翠凤却决定黄二姐断无扣留不放之理。
一会儿,赵家(女每)回来,见了子富,先拍着掌笑一阵,然后复道:“故末笑话,俚哚还勿曾觉著拿差个呀,倒快活煞。我说是罗老爷个拜盒,难末刚刚晓得仔,呆脱哉,一声闲话响勿出。我末笑得来!俚哚教我带转去,我说‘勿管’就走。”子富跌足道:“嗳,耐为啥勿带仔来嗄?”赵家(女每)道:“俚哚拿得去个末,让俚哚自家拿得来。”翠凤接口道:“勿要紧个,晚歇定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