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看毕,早已十知八九,又见了纺棉纱并织布的便说这两个机器却是有益于妇女,学了这个便不愁无衣服穿了。又至一处,见一洋妇拿着一面显微镜照看,似乎是像未出的蚕子。芝芯道:“我前月阅洋务书,见外国养蚕,恐蚕种有病,到了二三眠的时候要糟蹋,此皆由于蚕子未出时未曾照过,所以无十足收成。据书上说照蚕子法:见蚕子上有黑点,便特有点子蚕子摘去方不传染他子,日后永无他患。原来真的有这事,将来回去倒要传传这法子。”
又有一种木轮船,月如见了便说:“我们浙东是滩河,大的火轮船固不能走,若这木轮船我倒想了一法子,照这木轮船,些少变通变通,上下水我有法子,一般料他行走。”
又见各处皆有学馆,内中生徒济济,芝芯在苏州本交结了一个洋人,尝教他识西字,便说:“西字我是认不得多,但各国学的种数不同。洋务书中亦说得明白,回去却要讲究讲究才好。”
月如道:“原来外国人的本事难怪精究到十二分,皆由小时学出来的。你看我们到了几处皆有学堂,可知外国人士、农、工、商无人不学。”
芝芯道:“不但学了,学成时还要再考他一番,令他出一件机器来,这便有用之学。不像我们中国的时文,全是没用的。”又说:“我那个朋友是西国儒士,名叫得里马,教我认洋字,原来洋字只有二十六个字母,却唯四字有音,其余字母配合成字,或两字母配成一字,或三四字母配成一字,配有定数,量多至七字而止。其字有大楷有小楷,有大草有小草。近今通行是小草或大草,楷书不常用,唯货招牌及首一字则用之。又任他尝说我们官与他不同,他们官制有商务大臣,有农部大臣,有议政院,有艺术院,有博物院。我前头听说尚疑心无此讲究,今可知他的说话不错的。”
又见一处许多兵在那里操演枪炮,枪炮不必说样式奇异,制作精巧,却奇怪其放枪炮或起或卧,或跪或伏,其走阵法子千变万化。月如芝芯二人便看得呆了,看了半天,二人相视而笑,皆说原来有这些微妙。
二人看看带的盘费差不多了,便说:“回去罢,我已懂得十分之七八了。回去认了洋字,请洋人在行内讲讲,想必不至如时文之难,总可学得一二件顽顽亦好。”于是搭轮船至英都伦敦,又由伦敦搭轮至麻打萨,此地即名印度。芝芯便说:“此处太祖征印度时得棉花子带回中国,中国遂广收其利。然当年得棉花子时我们中国便有童谣说‘自从印度得花棉,不到十年祸更延’,当时百姓原不知祸从何来,却不知鸦片烟亦出在此处,此处唯鸦片棉花两项为印度出产大宗。却奇怪鸦片出在此处价必便宜,何以本地人皆不吃鸦片。我那个朋友曾说过:洋人现立禁烟会办理极严,今我二人亲到了出烟的地方。眼见无洋人吃烟,可知他们是官民同心要戒就戒。可惜我们中国并无—人为首立这个戒烟会。”
水如便道:“我们中国百姓即立了戒烟会,官府亦不管束,如今官府个个吃烟,哪个来做这自害自的事。”
两人一路议论便由麻打萨又搭轮船亦直回到上海,停了数日,又仔细到上海机器局内将各种看了又看。二人本是聪明人,又看了《西学大成》、《格致究源》等书,又被西国儒士得马里教了洋字,已有悟人处。回来看了书又去看机器,到半月以后又悟了一半,又问问会译西语的人便觉胸中头头是道。二人便说:“洋人了不得,天地造化之机被其窥破,若要中国富强,舍此并无别法。”
月如道:“若要行洋务必须人力,现在中国有时文、鸦片、小脚三件,男女收去了大半,哪得还有人力?”
芝芯道:“这三件自然要想出法子绝去了才好。我们且回到苏州住一日即起身回家,要检一二件试试看。”
月如亦说:“我亦有悟人处。”
次日二人回到苏州。一一告诉了华如,华如听了亦说:“你二人快回去,将好学的学起来,能做的做起来。我亦是有心人,既不得志于一时,并不能垂名于万世,此岂大丈夫之所为?我亦要从此揣摩,为读书人吐气。得志报国。不得志则保家,你二人努力自爱。我即刻叫船便可动身。”
二人于是又买了些书籍,便下船到了浙东,月如即将芝芯邀了即往他家略住了两日,第三日芝芯便说:“洋务件件若要学他,件件却要本钱,我与你二人当从那一件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