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英在旁听了便说:“从前我说话少奶奶是不听我的,所以不敢自夸本事。”
月娥听了便知玉英说他从前不肯将家事交出与别人管的话。便看了玉英一眼,心想:“这丫头亦是了得的,要想玉英出力,没奈何把些高帽子与他带带。”玉英果然欢喜,亦便学起种田来。谁知玉英亦不下于雪花,看官知道,种田本是一件呆事,但有力气,男女无有不会者。因此大房,二房及阿莲一家皆种起田来。开门七件便不用愁了,喜得邹小姐,月娥两个人赞不绝口。月娥只恨丈夫吃这烟,终日如死人的一般,便想与他戒烟,因劝丈夫道:“外间闻得戒烟法子很多,你总不出去听听,恨我不能出外,不然我与你弄几件药回来戒去烟好去帮管管家事,便可望转头日子。”
他丈夫镜如听了月娥说话,心亦想戒烟,有当年那个帮忙的本家与他父亲交好的沈爽齐说:“我们的鸦片,哪里戒得去。”原来那个本家,与爽齐皆是大瘾,便对镜如道:“你我吃烟多年,均是老瘾,若用药一戒,连性命都要戒去。镜如世兄,劝你不用戒了。”
月娥听他们这些言语,恐他丈夫疑惑不去戒烟,便说:“若人把心拿定,哪有烟戒不去的。至于戒烟的药,无论那一种总要戒烟的。先将心拿定,不但不去再吃烟,并不去看吃烟,终身不见烟面,这就是拿定心勉强戒烟的法子。”镜如听了,只得连连答应。此时玉英已被镜如收了两年,吃姻人瘾大即不能生产,故玉英至今无孕,镜如亦被玉英埋怨他吃烟不好。镜如于是决意相戒。由是大家似乎有点改了心,你说大家改什么心?原来月娥见丈夫决意要戒烟,便说:“男子吃烟便是一件该死的事,女子裹脚亦是一件该死的事,我为何要将这脚扮得小小的要垫高底,叫我一切事皆做不得,何不将高底先去了,渐渐将脚放大便好做事。”于是月娥不扮高底。初时走路便觉不惯,及至一月有余,便亦走得来。便将鞋子做得大了好几分,渐渐的血气有点回过来,觉得走路有点舒服起来。月娥之意要想这两只脚从此便大,不知妇人小脚果真小了亦不能一时放得大,必须三年五载做了粗重的生活,气血调和方好放大。月娥见脚一时不能大心中十分懊恼。镜如初时见他放脚,失了他一件喜欢的东西,便不准月娥放,月娥结结实实规劝他丈夫一番,又说出小脚许多坏处,并说家中有一个小脚便是这男人的晦气。镜如亦省悔过来,听月娥放脚去了。
这边邹小姐见雪花、玉英两人居然种田起来,亦不胜欣慕,又见月娥不垫高底十分诧异,过两月见月娥两只脚弄得不大不小,变得不成样子,问了月娥方知有心要放脚大。邹小姐听了便想:“我亦要将脚放大,省得凡事仗着雪花,终是看人的面色。”便问月娥如何放法,月娥说了一番,又说:“你是不怕的,不必放,将来二叔做了官,怕没有八人轿子坐不成。”
邹小姐便说丈夫有信来,“在江苏苦得十分,连一个差使弄不到手,哪有官做,若今年俟至九月无差便要回来。我这双脚,他回来事又要加多起来,如何要得。”
月娥听了便说不错。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恃夫怜因风生事避家难出外寻生
却说邹小姐与月娥正说着,阿莲便来了,听了亦说:“不错,若有放脚药更为大妙。我从前与雪花说有裹小的药必有放大的药,雪花尚笑我,想想此药必有得买。”月娥,邹小姐听了亦觉好笑。
不一时,赛金亦来,说:“你们笑什么?”月娥便将放脚的话告诉了赛金。赛金品貌原是平常,要靠这两只小脚迷丈夫的,听了放脚的话与他意思相反,听了数句便走开,至房中靠在床上与丈夫说道:“两个嫂嫂方才说妇人小脚不便偷汉子,要将脚放大哩。你不信你看大嫂嫂已把高底去了。”这原是赛金的顽话,水如听了心想:他嫂嫂一个丈夫是吃鸦片,一个丈夫又出外,莫不是他二人果有此想头。便说:“你不要放脚就是好,妇人我便更喜欢你。”
这赛金本来因丈夫喜欢他,丈夫是小孩子的一般无话不说,是时听了这话便笑嘻嘻说:“我脚小何尝不会偷男子,你说我只有你一个么?”
水如听了再看看他老婆,这般的一个相貌,又是时常到家中去,又潘奶奶亦只生他一人,诸事随他,听了这句话亦不敢说有没有。心中想:“你这个妇人诸事不能做,件件要我替你做,原是为你脚小不会做,哪料你反会情汉子。”看官知道,大凡女人压服男人,使男人如下人一般服伺他,男人未有不怨悔的。老婆若是无错处,是爱他的色,不敢发作。今听老婆说会偷人,心想:“我如此之巴结你,原来你不知我的好处,犹且贪心不足。”便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