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因家中自去年为丧事真闹到今年,吃烟的老大烟瘾更大了,老二亦无空工夫与雪花鬼混,老三仍与春云不时来往,老四与阿莲仍照常读书。赵姨娘自运使公两人去世,一无怕惧,终日只顾扮脚,闲时便与曹小鬼斗口。阿莲渐有知识,月娥恐阿莲被其带坏,遂将两莲带在身边。阿莲今年已十四岁,老大已廿五岁,月娥方廿三岁,即于此年生了一子名杏生,是系二月生的。老二却颇用功。者三是看见脚小的无有不爱,不时仍到船上与爱琳续旧,去年所分三千英洋已用却了一半了。堂中家私亦渐渐去了一小半,次年便说请不起先生,将先生辞去,先生全靠魏家吃饭,无奈何只得将书箱至年终着人挑回去了。欲知端的,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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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赤脚妇耕田度日长毛贼到境移家
却说先生被镜如弟兄辞了,他无奈何只得至乡间寺庙中开一蒙童馆。听了老婆话说书是越读越穷,只要识字晓得做人的道理便好,何必专心在时文上做工夫。因此亦不叫儿子读书,先生儿子名叫阿牛,以其生得蠢故取名为牛。阿牛因此跟了他的娘劳氏种菜。劳氏因丈夫无经馆,便无大出息,终日忧愁。他母亲知他家境不好,因白与女儿几亩田地令女儿雇人耕种,女儿爱惜钱,又系大脚,虽小时未曾种过田,心想:“种田并非一件稀奇事,我可学学看,如种不来再雇人未迟。”又心想:“阿牛今年已是十六岁,正是学种田的时候。”于是将钗环首饰尽皆变卖,置了诸般田器,买了一条大水牛。他丈夫初起以为老婆胡闹,晓得老婆或有本事亦未可知,谁知老婆率性将脚带脱去,赤了脚说:“我明日要耕田了。”先生以为老婆赤脚耕田是件倒霉事,老婆说:“我赤脚比做婊子好的,我若是小脚,你便要饿死了。”先生只得听他。
次日只见老婆带了阿牛,手中拿了田器出了门,大家见了叹服。又见劳氏到了田。不慌不忙将犁放在牛背上,自己将柄扶好,居然一行一行耕得端端正正,先生见了亦诧异。耕了几次阿牛便能看样,母于两人竟将几亩田耕得一色坦平,又漫了谷种,到了秧出劳氏仍带了儿子雇了一个会种田的先看其如何种法,看了明白,自己便依样将秧一行一行挨次插好,第二日便不雇人,带阿牛到田,教他照插。母子二人插了两日便将几亩田插遍了。先生看了欢喜,过了一月,便去戽田。大家只看见劳氏赤脚来赤脚去,初时村中男女未尝见惯。无不掩口,及后亦不为奇,又见他种得好田,十个回家对妻女说道:“你们这班小脚,真是无用。你看劳氏奶奶,大脚能种田,不要长工薪俸,今年八月内定有五六十担稻子回家,可知妇女大脚的好。”
这班妇女听了亦喜欢,说:“可惜我们脚已裹足,不能再放,若能再放倒如男人一般,不但种田,件件皆好。”
不说满村妇女羡慕,且说劳氏将田种好准备割稻,是时那阿牛已被母亲带会了,闲时便去砍柴,初时只挑得十几斤,挑得三四个月,也挑得六七十斤。家中上半年却无米粮,便告诉丈夫通了半年束修,又到屋后锄了许多空地插了几种菜,一时家中件件皆有,劳氏倒比前时快活了,不时只到田中放放水。阿牛已能挑重担,荫灰泼粪一概令阿牛排日做来。因种得田少,自己并不用做,心想:“若种得好明年再多种了几亩。”因此母子倒也安心乐业。先生回家时,看自己田稻葱葱郁郁,比男人种的更好,因此又服了老婆。仔细想:“老婆大脚,却是有用的。”
看看七月过了,满田稻子如黄云一般,劳氏便到娘家分了十数斤猪肉,七八十个盐蛋,又令丈夫到各处东家通了三四元英洋做起一个大仓来。这日便令丈夫在家照料,次日便雇了四五十人割稻,一连割了三日,自己煮饭煮肉,又收拾十数样菜来,均是一个人料理。阿牛却叫他到田中监督。一日满屋稻子己推塞不下,用斛量量,却有五十余石。原来几亩田稻子本不应有如此之多,因劳氏母子勤力,稻子遂加了一倍。先生喜欢得了不得,次年愈种得多了,到收成时却有六七十石稻子,先生因此全亏了老婆不致饿死。
不料先生无福,种了两年田,粤匪大王李世贤扰乱浙东,人人逃难。此粤匪即是长毛,因其无男无女皆不剃头,故人呼为长毛贼。这长毛起事时最重是天主教,起于道光二十七年,不上三年,聚众至数十万,其势剽悍,锐不可当,连路拿人强使入伙,拿着年轻有力气的,最喜欢拿着老的及吃鸦片,便说无用,一刀两段。起初尚不准奸淫妇女,至乱到江浙,破了苏杭,妇女遭难不计其数,然而大半皆是小脚,若大脚听了风声不好早已逃走,浙东妇女均系小脚,且四处皆山路,小脚妇女不能走路的被长毛淫毒不堪,并欲求死而不得。是时浙东遍地长毛,到处失守,左文襄公用以四品京堂由江西饶州乐平誓师援浙,到处救出难妇无数,却均是大脚的,可知小脚妇女尽皆遭劫。此时先生闻得这个消息便说:“这是我没福,才种得田两年又要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