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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柳情深传(12)

作者:绿意轩主人

原来运使公有好两日,心里难过,欲吃烟又吃不下,医生已请过了六七十,皆说年老,药是草木做的,不大中用,个个叫备后事。谁知家中无人管事,棺椁未尝早办。过了数日,运使公只觉喘气,有十数日未曾大便,只口中叫难过,两眼便起了石灰头。赵姨娘便慌了手脚,隐仁亦病重不能来看父亲,只叫镜如弟兄一齐进房,看了亦代公公难过。玉英便暗中告诉春云曹小鬼如此如此。春云道:“难怪曹小鬼近日有洋钱,原来如此。”春云便告诉了水如,水如又告诉了弟兄四人。

赵姨娘晓得外人得知,本是娼家出身,亦无廉耻,惟恐老的死了拿不着钱用,遂将银柜里偷余的洋钱又偷了些起来,并将值钱的东西率性偷了好许多放在楼上人不常到的地方。

这边镜如弟兄亦恐赵姨娘私下藏起东西来。遂趁着公公病昏正要办后事,父亲又病得不能起床,趁着要拿洋钱看板时便把银柜抬出中堂,登时弟兄四人提起一千五百元作公用,其余分得干干净净。赵姨娘只与阿莲分了半股来。却亦有三千元,即便与阿莲收管。四人又将分得的来禀父亲,父亲说:“这事应该令我得知,为何私自分去?”骂了一顿说:“既分了可各人拿去挣起产业回来,我又多病,不能管你们了。”又问“你公公病何如?”四人回说是不中用了。隐仁听了大哭,叫两个大脚丫头扶进去看父亲,谁知运使公见了儿子来眼中流泪,口中说不出话来。半日方说:“我要辞别你们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隐仁含着泪说:“父亲,不怕的,恨儿子又病不能起来服伺父亲,只得时常叫孙子来服伺。”

话犹未完,运使公说:“我要解手。”一连解了两次又设有。当时隐仁便叫;“取我的铺盖来。”当时下人即将隐仁铺盖取来,铺在里间。是晚各人坐守,至四更运使公又说要解手,只得扶他起来,刚扶其上半截,赵姨娘觉得褥子上似乎有尿撒出,知非佳兆,便亦滴眼泪。这边隐仁亦挣了起来。运使公又喘了半响。又没有解手复仍睡下,大家听听似乎又有鼾声,大家放心仍复睡到至五更觉阴风凛凛,隐仁便梦见他父亲照常走到床前叫:“隐仁,我无多嘱,我孙子月如是个有福气的,其余子孙皆误了三件送命的东西。”

隐仁便问:“哪三件?”

父亲便说:“头一件是鸦片,第二件是时文,第三件是小脚。”

刚说完只见他父亲满面愁容要出房去,隐仁拖住不放,被他父亲将身子一挣,隐仁一跤跌醒方知是梦,再走到父亲床前细细一看,谁知已去了多时了,登时大哭。众人闻知皆赶进来,扶了床栏无不痛哭。渐渐哭至天明,隐仁方将家人叫进说:“快办后事。”

家人来回说:“是大少爷办的。”

镜如道:“尚未办好。”

赵姨娘说:“你洋钱早拿去了,为何此时尚未办好?”

隐仁说:“快些办。”

月娥对丈夫说:“我早劝你办,你不听。”镜如不等老婆说完飞跑去了。这边隐仁早已哭得晕去,月娥等赶忙将公公铺好被褥,华如等便把父亲扶住躺下,有一个时辰方醒过来。这边又要办运使公后事又要照顾病人,诸事不能照顾,只得请了先生来。又请一个本家是种田的,不大识字,办事却周到。又请一个隐仁好友姓沈名斌字爽齐三人与他在厅料理。

隐仁是醒来后便不知人事,并鸦片亦不能吃了。此时阿莲已知人事,看见父亲如此即哀哀的哭。因此运使公入殓开吊隐仁一概不知。至运使公头七,这一日隐仁复腹泻,一日数十次,镜如弟兄慌了,亦遂将后事办好。正是家运一倒如泰山压顶一般,丧事即重重叠叠,挨至次日,隐仁尚能说话,遂把运使公托梦一节,梦中所说这三件害人的事告诉了四人,令四人切记。刚说完便又要泻,泻完才扶上床口就开了,不能合上,停一回就无气了,只闻得满房鸦片臭。四子一女一媳便齐齐跪在地上哭了半日,赵姨娘雪花等来劝,劝了半天镜如说:“父亲后事,我怕像公公一般来不及,因此我早早办了。只因大厅上停了公公灵柩,父亲灵柩只好停在中堂。”因检了时辰入殓,一家哭泣自不必说。

先生及本家名叫隐真的与爽齐仍来帮忙,父子二人挨日做七。当时门面是阔的不必说,有二三百家来往却均是泛泛,大半是官场中的人。未到五七便粜谷,一面预向店家支屋租。及至本年过年已支持不住,将屋产开了一单,卖了数千英洋敷衍过年。到次年出殡要买地又不得够,又卖去田数十亩。因为地是要紧的,请了数十个先生,去了一年工夫,化了一千多英洋才买了一块地合葬他父子两人。却有许多人说此地龙脉沙水不必说件件皆好,可惜荫大房不荫小房,若有四房更不利,但地已买成,欺老四年幼无知,便将此话欺瞒了,便择日安葬。兄弟四人各处叩头谢孝,又亲到先生爽齐两处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