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台御史寇莱公,上马离了南清宫,为审潘、杨这一案,腹内辗转暗思凝:“如果断输潘仁美,他的女儿是西宫;如果断输杨郡马,八王怪下我活不成。左思右想无良策,这副担子真不轻。我必须大公无私来审问,一碗清水要端平。既做忠臣就不怕死,要探探黄河几成清?”寇大人心烦懒观大街景,来到御史衙前把马停,有差人接过坐下马,寇大人来到书房中。
寇准回到西台御史衙进了书房,有书僮寇安给端过来茶水,寇大人吩咐寇安叫来几位老差人,又细问前任御史刘秉臣如何问的潘、杨一案。差人说明刘秉臣贪图娘娘贿赂,不敢升大堂公开审问,就在二堂拷打杨郡马,哪知道正好八王前来听审,知道了此事,结果刘秉臣在八王的凹面金锏下丧命。寇大人听说之后,沉思了片刻,咐嘱差人如此这般,马上照办。不多时,贴出告示,三天以后寇大人升堂、问案,大小官员、黎民百姓随便听堂。
在这三天之内,寇大人派下人去各处调查。自己也暗中做了查访。所到之处,听到的俱是为杨家诉冤,对潘家则骂声不绝。转眼三天过去了,御史衙门击鼓升堂。公堂正门大开,两旁听堂的人拥挤不动。寇大人派人到杨府请郡马。两个当差的来到杨府门外,由差人往里层层传报。总管杨洪禀告太君:“御史衙来人请郡马去过堂。”
老太君闻听,当时就是一愣——老太君闻听来了差人,不由得一阵暗思寻:“看看六儿杨延景,又想起被八王打死的刘秉臣。刘贼受了娘娘的礼,毒刑拷打我儿遍身血淋。到如今的伤势才算好,又听说万岁传旨文,下邽县调来七品县令叫寇准,听说是一位忠良臣,今天叫儿去把堂过,为娘的哪能不担心?寇大人要大公无私来问案,我的儿能太平无事转家门。如果寇准和前任一个样,怕的是我儿祸临身!”六郎看出太君心意,站起身来叫母亲:“听说寇大人在下邽县连了三任,上为国来下为民。两袖清风不受贿赂,这样的清官定能惩治潘家人。儿去过堂见寇准,娘莫担忧放宽心。”太君说:“孩儿你要多加谨慎,为娘在家等候讯音。”杨六郎来在大门外,抬头看见二位差人。
六郎抬头看见二位差人,说:“叫二位贵差久等了!”
二人回答:“我们大人请郡马过堂,请跟我们走吧。”
杨郡马没带手铐脚镣,浑身穿白挂素。因为父亲杨老令公碰死两狼山,他还给令公穿着孝呢。二差人说:“二人是骑马来的,你也上马吧。”
六郎叫人带出马,三人并马而行。来到御史衙外,三人下马,有人把马接过去拴好。差人带六郎上堂。杨六郎上前跪倒说:“杨延景拜见大人。”
“郡马请起!”寇准一看杨六郎三十来岁,五官端正,面透英气,身体魁梧,穿白戴孝。这时公堂以下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为郡马担心的,也有替寇大人感到为难。寇大人对六郎说:“我已看过了潘、杨的案卷,尚有不清之处,你可把潘洪对杨家是怎样陷害的,从头讲来!”杨郡马未曾说话万分悲伤,眼望着寇准这为国的忠良,口尊:“大人,我杨家赤胆忠心保大宋,为国为民卫家乡。塞北打来连环战表,要夺中原锦绣家邦。潘仁美讨下元帅印,我父为先锋长驱边疆。在阵前我父子打一仗来胜一仗,越战越勇斗志昂,只杀得辽兵将丢盔卸甲,只杀得辽兵将有死有伤。不料想潘仁美诓架幽州被围困,我杨家舍生忘死保君王。北辽派人前来把书下,邀请万岁和八王。金沙滩设下双龙宴了,他们酒席宴上要逞凶狂。自古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可难坏了万岁和八王:如若答应去赴宴,酒席宴上怕遭祸殃;如若推迟说不去,输给北辽脸无光。宋天子苦思苦想无良策,危难时显出杨家是忠良。我大哥假扮宋天子,我二哥改扮八贤王,我三哥扮成王丞相,四哥、五哥和我扮成文武官员把兵器藏,七弟、八弟年纪小,扮成马僮在一旁。果然是酒席宴前一场战,我弟兄每人只靠一条枪。好可叹大哥替了宋王死,二哥替了八贤王,三哥被马踩如泥酱,四哥五哥八弟失落在辽邦。我和七弟往外闯,在十里亭见了爹爹说端详,我父子见面后大哭一场,无奈何回边关去见君王。哪知道万岁、八王回朝转,潘仁美又设计陷害理不当,叫我和七弟去运粮草,命我父带兵五百又去战辽邦,只许胜来不许败,我的父两狼山中负了伤。我和七弟回来把两狠山闯,父子见面万分悲伤。五百军兵死去大半,外无救兵里无粮。七弟闯营去搬兵将,一去不回令人心慌。我的父又派我去搬兵寻弟,黑沙河见到七弟已命亡。可怜他浑身都是雕翎箭,死不瞑目令人心伤。这时节来了陈琳、柴干两员将,才知道贼潘洪私通辽邦,把七弟绑在高竿上,乱箭穿身一命亡。内中有老贼射一箭,二位总兵叫我带箭做证回汴梁。面见八王去告御状,才把潘贼押回朝纲。我告潘洪不是为了报私怨,是为了大宋江山不落辽邦。我说的都是真情话,请御史大人做主张。|”
寇大人听了,心想:“是真不能假,是假不能真。斤郡马一席活合情合理,绝不是虚言。”就问郡马:“你七弟尸首在何处?”
六郎说:“埋在黑沙河边。我进京后八王千岁准了状,我又叫人把七弟尸首运回京来,现在府上装了棺椁停在后花园,大人可以派人去验尸。”
寇大人当即派人去验尸。不多时,验毕回报:确属中箭身亡。郡马又从身上取出一支箭呈上,上边刻有“大帅潘”的字样。寇大人说:“好吧。郡马先到下边休息。”郡马退下。寇大人又叫人去南监带来潘洪。这老贼一上堂就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要坏为什么呢?·潘洪老贼久在官场,一看这气势,就看出来了。上一次刘秉臣审问是在=堂,这一次是在大堂。再看下面听堂的人是拥挤不动,大小差人面色冷漠,毫无偏向之意,这老贼就预感不妙。在堂前只见寇大人头戴方翅乌纱,身穿红色朝服,剑眉阔目,三绺短髯,潘洪看罢多时,一言不发。寇大人见潘洪大白脸,三角眼,胡子往上卷,满脸带阴笑,站而不跪,顿时激起怒火。他怒视片刻,一拍桌案:“呔!下边可是潘洪?”
“正是老夫。”
“上的堂来,为何不跪?”
“寇准,老夫乃是当朝太师,带兵的大帅,岂能跪你这小小的御史!” 寇准说:“你大胆!本官虽是御史,却是奉旨审问。你上得堂来大摇大摆、分明是目无君王!现有圣旨在此,潘洪接旨!”说罢举起圣旨。 潘洪老贼此时只得跪倒口呼:“臣潘洪见驾,吾皇万岁!” 寇大人说:“杨家父子上为国,下为民,东拦西杀,南征北战,忠心赤胆辅保大宋。金沙滩双龙会,你是如何勾串辽邦杀害杨家父子?又是如何害了突围搬兵的七郎?潘洪,你要从实招来!”
寇贼听完,心想:“这官司可不好打了!听寇准这一问,好象是他替杨家和我打官司一样。”就说:“寇准,我是当今国丈,我女儿是娘娘,我岂能有造反之心|?分明是杨六郎诬告不实。你就这样偏向的审问,贪图了杨家多少贿赂?” 寇大人说:“我好言相问,量你也不说。来呀,把他拉下去重打四十!” 差人上来拉下了老贼。众差人平日早就知道潘、杨两家一奸一忠,全恨透了潘洪。掌刑的人暗想:“这回可到了出气的时候了!”西台御史寇莱公,叫人拉下老贼潘洪,两个差人把他按倒在地,由一个年轻的大汉来掌刑。数刑的差人叫李老耿,腹内辗转暗思凝:“谁不知杨家是忠良将,为国为民死在辽营。郡马回京告御状,潘娘娘又用金银把问安买通。八千岁锏打问官丧了命,下邽县又调来寇莱公。今天给老贼把刑动,也是他作恶多端天理难容!”掌刑的大汉板起板落,数刑的李老汉一声不吭。
怎么回事呀?他装开了结巴了:“啊……一,”打了好几下了,他才数了一个一。啪啪啪又是几板,他又喊了一声“二”。潘洪一听,心说:“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李老耿是数五板住一住,数十板停一停,等数了四实际上打了有一百还挂零。只打得老贼杀猪似地喊,大叫一声寇莱公:“你图了杨家的贿赂把我打,你可知我的女儿在皇宫。若有人给娘娘去送信,你这四品官职保不成!”寇准听了这些话,微微冷笑叫潘洪:“你赶快说了真情话,我把你带上九龙廷,万岁看着娘娘的面,也不会把你定死刑;如若公堂不招供,莫怪我给你动大刑!”老贼说:“刑下无供份你要逼死我,万岁要抄你满门庭!”
寇大人一拍惊堂木:“夹棍伺候!”
“是。”
这一句话吓得老贼浑身乱抖战兢兢、脑袋瓜子嗡嗡嗡,脖子后头冒凉风,腿肚子转筋拧成绳,喀叭叭崩开天灵盖,嗖地一声就飞走了魂灵!那位说:“魂跑了,他还能活吗?”这老小子的胳膊长,手快,魂刚飞出来,他一伸手又给抓回来了,赶快又送回原位。这里正要动夹棍,有人跑上来报告大人:娘娘来到了,叫大人去接。寇大人一听,当时就一愣!寇大人听报心中辗转:“小奸妃来到衙外必有机关!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我必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想至此派人看守潘仁美,他带领衙役三班来到门前。抬头看:半朝銮驾和凤辇,旗锣伞扇,缨舞缨幡,大小宫娥和太监,金瓜钺斧放光寒。见娘娘翡翠珠冠双展翅,肩披霞珮颜色鲜。上身穿龙凤袄盘龙飞凤,下身穿社稷裙彩霞遮天。八宝玉带腰中系,九凤朝靴二足穿。她满脸怒气柳眉立,寇大人大礼参见在辇前:“微臣接驾来得晚,娘娘驾到为哪般?”娘娘说:“你怎么审的潘、杨案?快快实说不许隐瞒!”大人说:“杨家衷心保大宋,惨遭陷害理不端。我正给国丈把邢动,要出口供好给七郎报仇冤。”娘娘听了微然冷笑,说:“寇卿你近前来哀家有话谈!”寇准往前走了几步:“不知娘娘有何贵言?”娘娘当时就变了脸:“你小小的御史胆大包天!”伸手她把寇大人打,寇准连忙闪在了一边。娘娘伸手撕了龙凤袄,叭喳喳摔了她的翡翠冠,捋下青丝遮住脸,抓破粉面她喊了个欢:“寇准你臣戏君妃罪该万死,抄家灭门叫你断香烟!”吩咐宫娥和太监,快把寇准用绳拴!寇大人忍无可忍下了命令,口叫差人衙役三班:“你们上前给我打、打、打,天大的祸事我承担!”差人们一拥而上冲过去,真好像斑斓猛虎下了山。打了宫娥和内监,把銮驾砸了个狼狈不堪。娘娘一见说:“快点儿跑,赶快回宫去鸣冤!”黎民百姓又高兴来又害怕,把大人围在了正中间。都劝:“大人赶快逃走吧,娘娘回去要把本参。万岁要准了她的本,大人要活命难上难!”大人说:“我光明正大何所惧?我还要上殿面君把本参。”说罢转身就要走,有人拉住他的衣衫。大人善目留神看,原来是郡马站在面前。说:“大人为我惹下祸,我替大人上金殿。”寇大人摆手说:“不必!你回到天波府再听令传。”寇大人说罢转身去金殿,他要面君参本为国锄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