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省,三载如初。再叩丹台,一诚不二。洗心涤虑,六根清净无为;养
性修真,万缘去除都荆伏愿道缘早启,仙驭速临。拔凡骨于尘埃,开迷
踪于觉路。云云。
子春正在神前祷祝,忽然祠后走出一个人来,叫道:"郎君,你好至诚也!"子春听见有人说话,抬起头来看时,却正是那老者。又惊又喜,向前叩头道:"师父,想杀我也!弟子到此盼望三年,怎的再不能一面?"老者笑道:"我与你朝夕不离,怎说三年不见?"子春道:"师父既在此间,弟子缘何从不看见?"老者道:"你且看座上神像,比我如何?"子春连忙走近老君神像之前定睛细看,果然与老者全无分别。乃知向来所遇,即是太上老君,便伏地请罪,谢道:"弟子肉眼怎生认得?只望我师哀怜弟子,早传大道。"老君笑道:"我因怕汝处世日久,尘根不断,故假摄七种情缘,历历试汝。今汝心下已皆清净,又何言哉!我想汉时淮西王刘安,专好神仙,直感得八公下界,与他修合丹药。炼成之日,合宅同升,连那鸡儿狗儿,餂了鼎中药末,也得相随而去,至今鸡鸣天上,犬吠云间。既是你已做神仙,岂有妻子偏不得道?我有神丹三丸,特相授汝,可留其一,持归与韦氏服之。教他免堕红尘,早登紫府。"子春再拜,受了神丹,却又禀道:"我弟子贫穷时节,投奔长安亲眷,都道我是败子,并无一个慈悲我的。如今弟子要同妻韦氏,再往长安,将城南祖居舍为太上仙祠,祠中铸造丈六金身,供奉香火。待众亲眷聚集,晓喻一番,也好打破他们这重魔障。不知我师可容许我弟子否?"老君赞道:"善哉,善哉!汝既有此心,待金像铸成之日,吾当显示神通,挈汝升天,未为晚也。"正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人间败子名。
话分两头,却说韦氏自子春去后,却也一心修道,屏去繁华,将所遗家私尽行布施,只在一个女道士观中,投斋度日。满扬州人见他夫妻云游的云游,乞丐的乞丐,做出这般行径,都莫知其故。忽一日子春回来,遇着韦氏。两个俱是得道之人,自然不言而喻。便把老君所授神丹,付与韦氏服了,只做抄化模样,径赴长安去投见那众亲眷,呈上一个疏簿,说把城南祖居,舍作太上老君神庙,特募黄金十万两,铸造丈六金身,供奉殿上。要劝那众亲眷,共结善缘。其时亲眷都笑道:"他两次得了横财,尽皆废败,这不必说了。后次又得一大注,做了人家,如何三年之后,白白的送与人去?只他丈夫也罢了,怎么韦氏平时既不谏阻,又把分拨与用度的,亦皆散舍?岂不夫妻两个都是薄福之人,消受不起,致有今日。眼见得这座祖宅,还值万数银子,怎么又要舍作道院,别来募化黄金,兴铸仙像。这等痴人,便是募得些些,左右也被人骗去。我们礼他则甚!"尽都闭了大门,推辞不管闲事。子春夫妻含笑而归。
那亲眷们都量定杜子春夫妻,断然铸不起金像的,故此不肯上疏。岂知半月之后,子春却又上门递进一个请贴儿,写着道:
子春不自量力,谨舍黄金六千斤,铸造老君仙像。仰仗众缘,法相完
成。拟于明日奉像升座。特备小斋,启请大德,同观胜事,幸勿他辞!
那亲眷们看见,无不惊讶,叹道:"怎么就出得这许多金子?又怎么铸造得这等神速?"连忙差人前去打听,只见众亲眷门上和满都城士庶人家,都是同日有一个杜子春亲送请贴,也不知杜子春有多少身子。都道这事有些跷蹊。到次日,没一个不来。
到得城南,只见人山人海,填街塞巷,合城男妇,都来随喜。早望见门楼已都改造过了,造得十分雄壮,上头写着栲栳大金字;是"太上行宫"四个字。进了门楼,只见殿宇廊庑,一划的的金碧辉煌,耀睛夺目,俨如天宫一般。再到殿上看时,真个黄金铸就的丈六天身,庄严无比。众亲眷看了,无不摇首咋舌道:"真个他弄起恁样大事业!但不知这些金子是何处来的?"又见神座前,摆下一大盘蔬菜,一卮子酒,暗暗想道:"这定是他办的斋了,纵便精洁,无过有一两器,不消一个人便一口吃完了。怎么下个请帖,要遍斋许多人众?"你道好不古怪,只见子春夫妇,但遇着一个到金像前瞻礼的,便捧过斋来请他吃些,没个不吃,没个不赞道:"甘美。"
那亲眷们正在惊叹之际,忽见金像顶上,透出一道神光,化做三朵白云。中间的坐了老君,左边坐了杜子春,右边坐了韦氏,从殿上出来,升到空里,约莫离地十余丈高。只见子春举手与众人作别,说道:"横眼凡民,只知爱惜钱财,焉知大道。但恐三灾横至,四大崩摧,积下家私,抛于何处?可不省哉!可不惜哉!"晓喻方毕,只听得一片笙箫仙乐,响振虚空,旌节导前,幡盖拥后,冉冉升天而去。满城士庶,无不望空合掌顶礼。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