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只得一步步的蹭上炕去也想要把那包袱提起来提了提没提动便两只手拉到炕里边一屁股坐在上头谨遵台命一声儿不哼、稳风儿不动的听他怎生个作用。
却说那女子吹灭了灯掩上了门他却倚在门旁不则一声的听那外边的动静。约莫也有半盏茶时只听得远远的两个人说说笑笑、唱唱咧咧的从墙外走来。唱道是:
八月十五月儿照楼两个鸦虎子去走筹。一根灯草嫌不亮两根灯草又嫌费油。有心买上一枝羊油蜡倒没我这脑袋光溜溜!
一个笑着说道:“你是甚么头口有这么打自得儿的没有?”一个答道:“这就叫‘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儿’又叫‘和尚跟着月亮走——也借他点光儿’。”那女子听了心里说道:“这一定是两个不成材料的和尚!”他便吮破窗棂望窗外一看果见两个和尚嘻嘻哈哈醉眼模糊的走进院门。只见一个是个瘦子一个是个秃子。他两个才拐过那座拐角墙就说道:“咦!师傅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吹了灯儿睡了?”那瘦子说:“想是了了事了罢咧!”那秃子说:“了了事再没不知会咱们扛架桩的。不要是那事儿说合了盖儿了老头子顾不得这个了罢?”那瘦子道:“不能就算说合了盖儿了难道连寻宿儿的那一个也盖在里头不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只顾口里说话不防脚底下镗的一声踢在一件东西上倒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是个铜旋子。那秃子便说道:“谁把这东西扔在这儿咧?这准是三儿干的咱们给他带到厨房里去。”说着毛下腰去拣那旋子。
起来一抬头月光之下只见拐角墙后躺着一个人秃子说:“你瞧那不是架桩?可不了了事了吗!”那瘦子走到跟前一看道:“怎么俩呀!”弯腰再一看他就嚷将起来说:“敢则是师傅!你瞧三儿也干了!这是怎么说?”秃子连忙扔下旋子赶过去看了也诧异道:“这可是邪的难道那小子有这么大神煞不成?但是他又那儿去了呢?”秃子说:“别管那些咱们踹开门进去瞧瞧。”
说着才要向前走只听房门响处嗖早蹿出一个人来站在当院子里。二人冷不防吓了一跳一看见是个女子便不在意。那瘦子先说道:“怪咧!怎么他又出来了?这不又像说合了盖儿了吗!既合了盖儿怎么师傅倒干了呢?”
秃子说:“你别闹!你细瞧这不是那一个。这倒得盘他一盘。”
因向前问道:“你是谁?”那女子答道:“我是我。”秃子道:“是你就问你咧我们这屋里那个人呢?”女子道:“这屋里那个人你交给我了吗?”那瘦子道:“先别讲那个我师傅这是怎么了?”女子道:“你师傅这大概算死了罢。”瘦子道:“知道是死了谁弄死他的?”女子道:“我呀!”瘦子道:“你讲甚么情理弄死他?”女子道:“准他弄死人就准我弄死他就是这么个情理。”
瘦子听了这话说的野伸手就奔了那女子去。只见那女子不慌不忙把右手从下往上一翻用了个“叶底藏花”的架式吧只一个反巴掌早打在他腕子上拨了开去。那瘦子一见说:“怎么着手里有活?这打了我的叫儿了!你等等儿咱们爷儿俩较量较量!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小大师傅的少林拳有多么霸道!可别跑!”女子说:“有跑的不来了等着请教。”那瘦子说着甩了外面的僧衣交给秃子说:“你闪开!看我打他个败火的红姑娘儿模样儿!”那女子也不合他斗口便站在台阶前看他怎生个下脚法。只见那瘦子紧了紧腰转向南边向着那女子吐了个门户把左手拢住右拳头往上一拱说了声:“请!”且住!难道两个人打起来了还闹许多仪注不成?
列公打拳的这家武艺却与厮杀械斗不同有个家数有个规矩有个架式。讲家数为头数武当拳、少林拳两家。
武当拳是明太祖洪武爷留下的叫作内家;少林拳是姚广孝姚少师留下的叫作外家。大凡和尚学的都是少林拳。讲那打拳的规矩:各自站了地步必是彼此把手一拱先道一个“请”字招呼一声。那拱手的时节左手拢着右手是让人先打进来;右手拢着左手是自己要先打出去。那架式拳打脚踢拿法破法各有不同。若论这瘦和尚的少林拳却颇颇的有些拿手三五十人等闲近不得他。只因他不守僧规各庙里存身不住才跟了这个胖大强盗和尚在此作些不公不法的事。如今他见这女子方才的一个反巴掌有些家数不觉得技痒起来;又欺他是个女子故此把左手拢着右拳让他先打进来自己再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