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飞钹禅师凭了那一张利嘴,哄脱了关元帅,不胜之喜,转到飞龙寺里。尊者道:“师父的飞钹,怎么今日不灵验?”禅师道:“正是不知有个甚缘故?”尊者道:“拿来看一看何如?”禅师一手拿出一扇飞钹来,仔细打一看,只见飞钹里面,画得有些鬼嘴,那些鬼嘴上,一概涂得是油。禅师道:“原来是那个把些猪油魔污了我的飞钹,故此飞不起,变不来。可恶!可恶!”尊者道:“还是那个?”禅师道:“不是别人。今日只是城隍菩萨在我身边站着,想就是他,快去请过城隍菩萨来。”那里去请个城隍?原来城隍菩萨怕飞钹禅师计较,他已自放起火,烧了殿宇,脱身去了,禅师也不奈他何,只得含忍着。他取出两扇飞钹,重新炼一番魔,重新收一番煞。收拾得停停当当,又带着尊者,走出城来。
一出城来,只见船头上走下一个和尚,只身独自,一手一个钵盂,一手一根禅仗。飞钹禅师说道:“来者莫非就是那什么国师么?”尊者道:“正是他哩。”禅师晓得是个国师,生怕他先动手,连忙的撇起那扇雌钹来,喝声:“变!”一会儿,上千上万的飞钹,购购的响,照着国师的头上吊下来。国师道:“阿弥善哉!原来这个僧家,苦没有什么本领。”禅师高叫道:“你且顾着你的光葫芦头哩!怎见得我没有本领?”国师道:“你既是有些本领,怎么只是这等一味单方?”禅师道:“你管他什么单方不单方!”国师道:“贫僧也还你一个单方就是。”不慌不忙把个紫金钵盂一下子掀起去,也是这等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上万的钵盂,飞在半天之上,玎玎珰珰,一片的响。那禅师上千上万的飞钹,我国师上千上万的钵盂。一扇飞钹,还他一个钵盂,两下里上下翻腾,相对一个平住。
二位元帅看见,说道:“国师妙用,若是差分些儿,怎么当得那千万个的飞钹?”马公公心里想道:“虽然妙用,却不收服他,只和他比斗,终不是个了日。”心里激得慌,不觉的高叫道:“国师老爷,你何不大显神通,收了他的飞钹罢!”国师道:“阿弥陀佛!这有何难?”伸起个指头儿一指,口里说道:“来!”只见那上万的钵盂归做一千,一千归做一百,一百归做一十,一十归做一个,还是好好的一个钵盂,托在手里。口里又说声:“来!”只见那半空中上千上万的飞钹,也听我国师老爷的号令,一个一筋斗翻将下来,就象个昏鸦归队,宿鸟投林。一扇一扇儿都吊到老爷的钵盂里面,绳穿索牵也不得这等齐缉。到了末后之时,也还只是一扇铙钹。马公公道:“好了,今番那妖和尚,啄木鸟儿断了嘴,也白干休。”那晓得那和尚尽有些套数,看见国师老爷收了他的铙钹,连忙取出那一扇来敲上一声。敲上一声不至紧,钵盂里面这一扇一声响,早已飞将去了。原来两扇飞钹,一雄一雌,雄起雌落,雌起雄落,相呼厮唤,半步不离。故此这里敲得响,那里就来。
却说飞钹禅师取了他的宝贝,他却又挑过江儿水,把扇雄钹一掀掀起来。那扇雄钹却不变化,只是狠要捞翻了人的头。一会儿,起在半天之上;一会儿,竟照着老爷的头上吊将下来。老爷初意只说他飞钹掀起之时,还是怎么变化,不防他一竟下来,到也吃他一逼,措手不及,只得把个身子一抖,身上抖出千瓣莲花,枝枝叶叶,柱天柱地。那扇雄钹荡了莲花,只听见哐玎一声响,早已奔回了禅师。禅师真实的不肯忿输,连忙的又掀起那扇雌钹来。那扇雌钹齁齁的响,一会儿,又是这等上千上万的蜂拥而来。只见国师老爷又把个千叶莲花抖一抖,抖得莲花之上,明明白白坐着一个个千手观音,一扇飞钹托在一只手里,有一万个飞钹,就有一万只手托得定定儿的,禅师看见这雌钹又不能成功,只得取出那扇雄钹来敲一下响,收回了这扇雌钹。
搬斗了这许久工夫,不觉的天色昏沉,东方月上,各自收拾归去。国师归到船上来。马公公道:“老爷何不大显神通,拿住他罢?”国师道:“阿弥陀佛!彼此都是佛门中弟子,怎么就好下手得他?”马公公道:“老爷既不肯下手他,怎么得个结果?”国师道:“再宽容他两日,自然心服。”马公公道:“他若是不心服,却待何如?”国师道:“到明日贫僧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