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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不忍(四)

姜氏祖孙绕过云母紫檀大插屏,只见卧室门口立着小鹃、灵清、雪凝四个丫鬟,垂手而立,画扇引着她二人入内,香兰正端坐床上,凤钗半卸,髻上簪着几支福寿簪儿,穿着藕荷纱青金闪绿四合绣八宝的衫儿,浅金云纹墨绿裙儿,并非卧倒在床的病歪歪模样。

姜曦云一进门便闻到屋中一股极浓的药气,不由皱了皱眉头。香兰见她二人进来便要起身,画扇连忙几步前去搀扶,姜母道:“别忙,别忙,快坐着。”

香兰便又坐下来,命小鹃看茶,额上已冒出一层薄汗,画扇忙掏出帕子擦拭,香兰却拦下,摇了摇头,道:“你去罢,我跟姨老太太和姜五姑娘说几句话。”画扇便同小鹃退下。

屋中寂静。香兰先看了看姜母,转而去看姜曦云,那确乎是个极美的女孩儿,肤若白雪,乌发如云,有几丝散在鬓边,脸儿如同一朵花苞,眼睛方才哭得红红的,反添了楚楚可怜的风姿。

姜曦云亦细细打量香兰,只见她脸上并未着脂粉,脸色憔悴苍白,两腮带着蜡黄的病气,隐隐发青,可一双眼愈发显得明亮惊人,唇上一丝血色皆无,只紧紧抿着。她身两侧放着秋香色妆蟒绣堆引枕等物,却并不靠着。

姜母闭目不语,姜曦云盯着香兰看了一会儿,静静道:“不知香兰姐姐请我们祖孙来有何事?身体如何了?可曾吃了药了?”

香兰淡淡道:“姜五姑娘先吃口茶罢,方才在外头哭了这么久,只怕口干,这泪儿说收就收,也实属不易。”

姜母骤然睁开眼,姜曦云听出话中讥讽之意,倒也不恼,真个儿把茗碗端起来吃了一口,道:“雨前龙井,茶不错。”

香兰微微一笑,待姜曦云放下茶碗,遂缓缓道:“方才外面动静忒大,我在这屋里闷着闷着,也听了几耳朵,倒真是对姜五姑娘有几分钦佩了,比台上的戏子还会演会唱,心里明白得跟什么似的,偏又会装小孩子抓乖卖俏,吾辈自叹弗如。”

姜曦云万料不到香兰会说这样的话,不由一怔,眼神遂变得晦暗难明,陈香兰素是个聋子耳朵,凡事装聋作哑,欺负到头上也不吭一声的面豆腐,可方才句句带刀,正是步步挤兑她,如若平常,她断不肯吃一个小妾的亏,可如今在林锦楼的院子姜曦云忍住气,脸上一副茫然懵懂模样,问香兰道:“香兰姐姐,你说的什么,我怎么不懂?”

香兰嗤笑,看了姜曦云一眼,那目光里含了三分不屑,六分怜悯,还有一分说不出的意味,容色平静道:“你不懂?好,既然姜五姑娘仍不愿坦诚,那我只好请个人出来同姑娘好生说一说。”言罢侧过脸道:“出来罢。”

只见珠帘一动,走出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子,生得伶俐,头绾双髻,穿着半新不旧的银红比甲,走上前对香兰跪着磕头,口中唤道:“姨奶奶。”

姜曦云定睛一瞧,脸色登时一片雪白,此人正是春菱煎药时在一旁踢毽儿的那个小丫鬟!姜曦云睁大眼睛,一颗心瞬时提到嗓子,仿佛一呕便要吐出,背上已出了一层冷汗。

香兰道:“把你亲眼见到的,跟姜家姨老太太和姑娘好生说说。”

朝露直起身子脆生生道:“奴婢今儿个在茶房外头踢毽子,春菱姐在里面给姨奶奶煎药,煎了不多时丹姑娘和曦姑娘就来了,同春菱姐好生热络,又往茶房里去坐,春菱姐请她们吃茶,曦姑娘没吃几口便出来了,面对着茶房窗户,引着春菱姐站在茶房门口说话,春菱姐背对着门站着。这时丹姑娘便站起来往煎药的炉子旁去,把盖子掀了,从袖里抖出几丸药,奴婢站得偏,看个满眼。曦姑娘亲眼看着丹姑娘抖药丸进去,却装看不见,同春菱姐有说有笑,旋又飞快朝屋中看几眼。奴婢心里急,不知往汤水里加了甚,便飞起一脚将毽子从窗里踢进去,惊了丹姑娘一跳,有粒药丸子从袖里滚到五斗橱底下,后来奴婢寻着交由太医,太医说是断子绝孙丸,是绝人子嗣的。”

香兰脸上平静无波,只盯着姜曦云的脸,微微扬起眉,道:“然后呢?”

“然后奴婢想着那药刚煎了不久,不至立时给姨奶奶吃,便急匆匆去寻书染姐姐,谁知赶回来时姨奶奶已经用了那药”伏身磕头道,“天地鬼神,青天白日,倘若奴婢说得有半句瞎话,编了一番来支吾,就叫喉咙里生疮,千劫万难不得好死!”

姜曦云听着这话,心跳得如同擂鼓,两腿已发软,她向来聪明过人,策无遗算,从未想过有失手漏算之时,不由一阵恐慌,忽听一阵剧烈的咳嗽,只见姜母脸色涨得通红,扬声咳嗽不止,姜曦云连忙上去为祖母顺气,暗道:“祖母年老体弱,我万不能让她为我如此担忧,此事无论如何都要圆圆满满揭过去。”反镇定下来,口中喃喃安慰着,喂姜母吃了几口茶,扭头去看香兰。

香兰颜面平静,对朝露道:“知道了,你退下罢。”

朝露又磕了一个头,起身去了。

姜曦云脸上犹有泪痕,一双明眸里又蓄满了泪,声音哀凄,神色却已带了戒备之色,对香兰道:“香兰姐姐这是何意?我从未跟四姐姐串通害你,难不成要我用刀子把心剖开不成?我”

一语未了,香兰已站了起来,身上晃了两晃,只觉小腹疼痛难言,下身似又有鲜血淋漓而出,她强自忍住,额上已起了一层细汗。她一步一步走上前,腰挺得比直,头上的大凤钗滴珠一摇一晃,衣衫上的金线刺绣隐隐闪动,昔日里小心谨慎之态以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凛然威仪,绝非故作姿态,仿佛浑然天成。

姜曦云只觉心将要跳出来。

“事到如今,姜五姑娘仍要唱《窦娥冤》么?”香兰的声音冷清,她低头看着姜曦云,道:“我知道姜五姑娘是怎么想的。无非是借刀杀人耳不错,你确未同姜四姑娘串通,让我猜猜你知道四姑娘手里有这个药,又知道她每每嫉妒你,对你不利,遂捏了个主意,明里暗里挑唆,使四姑娘嫉恨之心愈强,欲下药嫁祸于你,之后五姑娘便顺水推舟,同四姑娘来到畅春堂,故意引春菱说话儿,好让姜四姑娘把药下了。方才在厅堂里,四姑娘说话间暗指此事是你做的,却也正好解了你同她串通的嫌疑,是也不是?”

姜曦云面色一片雪白,猛地站起来,动了动嘴唇,尚未开口,香兰已上前进了一步,她个头略高些,垂眼盯住姜曦云的双眸:“姜五姑娘胸中真是一副好算计,今日大爷与令兄亲自拜访请镇国公保媒,倘若官媒一定,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除非林家欲跟姜家撕破脸面,否则婚事绝无告吹可能。姜五姑娘自认容色无双,又会讨人喜欢,日后嫁进来自然有千百种法子哄夫君回心转意。况五姑娘早已摸准我的性子,认定我懦弱会权衡,如今顺水推舟断了我的子嗣,让我x后只能仰仗你鼻息过日子,反而要事事处处巴结你,讨好你,没有冲冠一怒之能,更无倚仗同跟你翻脸,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过日子?”

说到此处,香兰住口不说了,她忽然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笑得小腹坠痛,冷汗和着泪水从脸上滚下来。

姜曦云早已呆了,她万没料到香兰竟揣摩得如此精准,尤自强撑道:“我没有,我没有此事并非如此”她只觉袖子一动,侧脸一瞧,只见姜母喘息愈发粗重,正瞧着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姜曦云立时镇定下来,收拾情绪,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无稽之谈,你这是疯了。”却见香兰已敛了笑容,那艳若桃李的脸儿上神色淡漠,可那双盈盈剪水眸微微眯起,正盯着她!

姜曦云忽发觉那双眼中的目光极其可怕,仿佛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凛然杀气已透鞘而出!她吃了一吓,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香兰往前逼一步,与姜曦云几欲鼻尖对着鼻尖,伸出一只手,缓缓把姜曦云鬓边的碎发绾到她耳后,姜曦云忍不住向后瑟缩。“姜五姑娘,你这一手的算盘打得精明,几乎事事都算计到了,除掉心腹之患,不动声色保住了好名声,拉春菱和丹姑娘背了黑锅,至于我,被你一手算计了,日后哪怕知晓真相,还得对你一辈子感恩戴德,感恩你大人大量的收容我,在林家有立锥之地这般小小年纪就藏了一万个心眼子,手段如此阴狠,我活了两辈子也不见内宅妇人有出其右者,啧啧,可惜可惜,你偏偏漏算了。”

姜曦云猛抬起头,香兰忽往后退了一步,带着两分快意,微微笑着:“你失算在,你打算日后嫁到林家,妄以大奶奶身份给我的恩惠,我!压!根!不!稀!罕!”

姜曦云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瞧着香兰。

姜曦云究竟胸中别丘壑绝非等闲之人低头抚了抚裙上衣褶仿佛要将满心躁恼和慌乱抹平再抬起头时脸上已一片淡然宁静连连冷笑:“既如此什么已毫无用处已认定此事们所为了?”

香兰在一旁檀香木雕花百莲湘妃榻上坐下来面色愈发惨白冷汗几欲将小衣浸透脸上却淡淡笑:“姜五姑娘果不出所料抵死不认账。”

屋中一时沉寂忽传来几声咳嗽姜母掏出袖中帕子拭了拭嘴:“曦丫头来扶咱们家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必跟多费口舌。”姜母一行一行拄拐杖颤巍巍站起来姜曦云连忙上前搀扶。姜母下巴微扬神色优雅端严淡淡看了香兰一眼又扭头对姜曦云:“一个贱妾罢了也配质问?糊涂了跟多。”

姜曦云姿态柔顺垂头:“祖母教训得。”搀姜母往外走只听香兰扬声:“姜家既不肯认这倒也无伤大雅所谓先礼后兵方才只知会姜五姑娘一声。往后做出一番好事回敬今日姜家之举也望姜老太太和姜五姑娘拳拳笑纳才。”

姜母身形一顿姜曦云亦回过头来面上隐带惊惶之色继而姜母咳嗽一声头也不回往外走香兰微微低头一手拿缓缓拨弄小几子上一只斗彩缠枝海棠盅:“倘若姜老太太迈出屋不出一个时辰京城内大大小小豪门世家民间小巷便满姜家姊妹欲嫁进林家下毒手害林家小妾断子绝孙传言了。常言‘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倘若大江南北皆这样新闻以讹传讹最后该传成什么样儿呢?”

姜氏祖孙大惊双双扭转身只见香兰抬起头白得发青脸儿上气色虚弱却浅浅笑:“没旁本事只会画两笔画儿倘若这事前因后果画下来集个册子日后流传出去倒也奇闻异事一桩到时候保不齐哪个书先生唱戏戏子还能这事编一出戏或哪个御史言官以此参上一本直达圣听倒也增个茶余饭后谈资消遣。”语调中似赞叹之意“就叫‘种种嫉恨姜氏小姐下毒般般委屈林家小妾受屈’姜老太太姜五姑娘回目名儿取得如何?”

姜氏祖孙只觉心肝皆颤姜母拄拐杖往前猛走几步指香兰厉声:“……怎么敢!胆敢如此林家也饶不了!”

香兰脸色陡然一沉:“怎么不敢?又为何不敢?如今心里早已千万恨!小心翼翼缩手缩脚日子早已过腻歪了!们姜家狠毒如斯竟下这样药毁后半生指望安身立命之本!逼到这样田地活还什么趣儿?如今鱼死网破拼个玉石俱焚!就算林家逐出去或用条绳子勒死也在所不惜!”

姜曦云心头焦急惶然流言如刀猛于虎也若此事流传出去只怕跟姜丹云即便不找根绳子吊死后半生便要守青灯古佛度日了。冷汗涔涔盯香兰脸倘若寻常姬妾这样撒狠尚可不屑一顾可陈香兰乃极声誉兰香居士尤以林锦楼前几日刚刚将画作送给达官贵人风流才子们与做脸如今上门来求画儿险将门槛踢破……姜曦云睁大双眼只见香兰笑容冰冷缓缓点头:“不过一个妾贱命一条倒也不值钱却能捎上两个官家千金声誉和姜氏一族名望这买卖想一想也确乎划算。”

这番犹如重锤直击得姜母心力交瘁面露颓然之色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姜曦云忙将搀扶到椅上抬起头怒目看香兰:“究竟要如何!”

香兰站起身看姜曦云:“也不想如何。眼下给两条路要么同们鱼死网破姜家名声毁于一旦姜五姑娘于世上难立锥之地;要么……”将几子上斗彩缠枝海棠盅举到姜曦云面前,“这盅汤水喝了。”

姜曦云低头一看只见那圆瓷汤盅内琥珀色汁水闻之带一股药气。姜曦云立时恍然颤声:“这……这……”

香兰冷笑:“不错这正拜阁下所赐饮那断子绝孙汤幸而还剩几丸药没化开亲手泡了一碗请姜五姑娘尝尝滋味。”

姜曦云那娇美似海棠花儿似脸瞬间苍白如纸双目瞠大脸上头一遭露出凄惶惊悚之色。

姜母恨恨瞪香兰欲举拐杖追打却又无力垂下臂膀咬牙:“!好狠毒!”

香兰淡淡:“以其人之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倘若下半生孤苦无依凭什么姜五姑娘荣华富贵儿孙绕膝坐享天伦?”将手中药递上前面色无波:“姜姑娘自己选罢。”

姜曦云冷汗滚滚而下只觉喉咙发干身上脉息皆无瞪那碗药如若洪水猛兽。两样都不想选!一个声誉一个后半生依靠!愣愣抬头看香兰精致白皙脸蛋忽然一股愤恨从胸中溢出全然不知自己双目已赤红大声冷笑:“选?为什么?哼!婚事并非心甘药分明别人下与什么干系?不过冷眼旁观!凭什么这笔账算到头上?这世上人都得认命分明不认命硬冒头出来哪个家里容得下如此贵妾?坐妾名儿占宠爱行正房奶奶权只怕日后嫁进来正头奶奶都要瞧脸色!单住这些日子林家操持家宴丫头仆妇们都‘先讨姨奶奶示下’;铺子进上来新鲜绫罗绸缎外头管事‘先留最好给姨奶奶挑拣’;不爱做针线可点灯熬油做了护膝手指头上戳得都伤可转眼大表哥就扔一边儿去出门竟戴尚未做完那双!只晓得如今林姜两家婚事已定只欠东风林家上下仆役对皆殷勤可一出来们待竟如同对太太一般恭谨争相讨好热络十倍百倍去。!!谁!能!容!?!”

姜曦云双眼欲喷出火来浑身发抖冒出一层冷汗不知气怕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一肚子皆堵在喉咙直欲放声尖叫睁大双眼泪已滚下来:“也不想如此可早已恨透了人前还要装可爱乖巧不管什么委屈都得装傻过去装成欢喜模样!”

香兰却无怒色反而容色平静淡漠眼中似怜悯似冷酷盯姜曦云静静问:“完了?”

“!”姜曦云伸手抹了一泪冷笑:“陈香兰个地蠢人。既个妾就该个妾模样儿以色事人讨好爷们儿恭顺主母纵貌若天仙纵会琴棋书画哪怕天下第一打才女又如何?奴才出身就身份主子奶奶再贤良只要不死人所谓‘死友不死贫’谁功夫可怜?漫过主子就该死!”

香兰往前走一步嗤笑一声:“这点委屈在眼里看也就算个屁。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比惨千倍万倍大人在也不见谁能下如此狠手。而因这点心思蠢人逾越该死便可以处置?下断子绝孙药?”

“药不下并没害。”

“可也同难逃干系!”香兰昂然瞪姜曦云“‘死贫不死友’?这样居然‘天性淳厚’姜五姑娘出来原本以为不过个行事功利处事圆滑之辈‘逢人只三分不曾全抛一片心’至多不够厚诚如今才知根本不配‘天性淳厚’这四个字。为了一己之利从中挑唆幕后顺水推舟纵容乃姐下药事后又抓乖卖俏装无辜可怜其行径比姜四小姐更令人恶心。善良?呸!一手设了这等阴险恶毒之计还毫无愧疚理直气壮寻诸多理由踩人血泪不过为了自私自利!可仍觉自己无辜尚留一条命便仁厚纯善故而今日害了人日后仍可以在自己脑门戳上‘天性淳厚’‘光风霁月’大印!”

香兰每一句便往前逼近一部姜曦云听了这泪眼朦胧中竟手足无措连连后退。

却听见姜母嘶哑嗓音厉声:“——孙女什么错?”香兰转过头只见姜母浑身乱颤歪在椅上“不使雷霆万钧手段难不成日后容爬到头上作威作福?将来如何服众!”

香兰眼神朝姜母扫去:“管束立威手段千千万偏用得最阴狠。”冷笑走到姜母面前居高临下微微俯下身子缓缓:“若干年前吏部一官吏几个属下不服管束又颇靠山此人不以光明磊落手段行权管束反而面上与属下交好却私下巧计纵容属下生事闯祸终引来上峰大怒那几名下属被贬丢官家破人亡其中一人两月后死在发配途中事后此官吏全身而退继续顶‘名士风范’‘仁厚君子’好名声如斯手段与姜五姑娘如出一辙。后首辅沈公知晓内幕长叹一声‘才无德此人不诚此人不可交也’故而不喜故此官五年未得重用直至沈公长逝方才手段百出平步青云……这人便您姜老太太长子姜学范。”

姜母大惊一双眼直直朝香兰瞪来。

香兰直起身:“‘风行草偃上行下效’原来长子这般孙女这般都姜老太太教。姜老太太人人皆面冷心慈一心向佛常以光明磊落处事已自居贵眷中声誉颇高起别家小姐格亦侃侃而谈可轮到自己头上却巴不得自己孙女下手狠绝精明算计哪怕罔顾良心也半分亏不要吃自私自利只要自己舒坦便可以踩别人血泪这可们姜家家教?”香兰看那满脸褶皱颓丧老妇心里忽觉得可怜可悲伸手摸了摸姜母衣襟上别那串精美镂雕罗汉菩提十八子佛珠:“可怜可怜信佛几十年却不知慈悲。”

香兰完这番直起身与姜曦云四目相对忽举起那盅药一饮而尽姜曦云目瞪口呆却见香兰用袖子拭了拭嘴角盯双目轻声叹:“这只滋阴补气汤水罢了不屑于做这阴狠恶毒之事。可瞧瞧一碗假汤药却逼出这样多真心。”

姜曦云登时怔住眼神不由痴痴迷迷。

香兰浑身上下已被汗湿透用尽气力:“言已至此请太太、大爷出来罢。”言罢再难出声再掩不住颓势身子一歪便靠在湘妃榻上。

林锦楼一个箭步出来卧房后小隔间里冲出香兰拉到怀内横抱起放到床上只见香兰浑身汗脸色愈发坏了急得口中嚷:“快请太医!请太医来!”

姜家祖孙大吃一惊又见秦氏协同另一年轻男子从隔间内走出那男子正姜尚先!

秦氏眼眶通红似哭过了容色却冷若冰霜:“方才香兰遣丫鬟来请大爷在外面问终究问不下去要同姨老太太和曦姑娘私下相谈请和楼哥儿在隔间内密听后来们家大哥儿硬要往内闯索性也让小厮请来当个见证。想不到竟听见这些。”

姜尚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方才在隔间内被小厮捆了手脚塞住了嘴想出声都不能。抬头看祖母和妹妹目光闪动情绪复杂终又低下头。

香兰在床上唤:“太太!太太!”

秦氏凑上前问:“何事?”

林锦楼亦握住香兰手问:“身上哪儿不妥?”

香兰却不看林锦楼只看秦氏:“太太太太真心实意这样今日请大家来亲眼瞧同姜五姑娘撕破脸面势同水火皆因不过个小小妾林姜两家已请了官媒婚事势在必行倘若太太念往日一点好处未免日后无立锥之地还请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