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曦云怔怔的在鼓凳上坐下来,形容恹恹。若晴轻声道:“老太太素日里拿姑娘当眼珠子,旁人一根手指头也休想戳到姑娘身上,可这一遭只怕老太太也有心无力……唉,倘若她老人家知道林家大爷如此这般,又要气个出个好歹了……”说着叹一口气,又宽慰姜曦云道,“好在大爷将要进京了,咱们还有大姑奶奶,到时候自然有人给咱们撑腰,倘若林家想结这门亲,必要同咱们有个交代。”
姜曦云心如冰窖,正精疲力竭,闻言轻轻嗤笑一声:“给我撑腰?如何撑腰?撑到什么地步?难不成这门亲事作废?父亲这一遭未出大难,可到底得罪了东宫,一个不好断送仕途,兴许还要牵扯大哥,林家势大,又得圣眷,即便是爹爹为官鼎盛时,这门亲事都是咱们高攀,更勿论如今的情势了。别说林锦楼宠一个小妾,就算七八房姨娘,我还是得捏着鼻子嫁进来。我该如何?央告大哥告诉林锦楼‘把你那小妾赶出去,日后不准进门’,还是忍一步,等我嫁进来,由着林锦楼把陈香兰供到天上,我再跟她斗法?老太太是心疼我,只是也无能为力罢了,再宠爱的孙女,也敌不上日后家族前程,这个我心里明白的。”说着又轻轻叹息,仿佛自言自语道,“只是日后要当个木头人,我不甘心罢了。”
若晴面目愀然,只默默将一碗盛着消暑小吃的蓝珐琅仕女小圆碗放到桌上。姜曦云精于吃,对口腹之欲追求甚高,尤以体丰怯热,夏日每天必食一碗冰镇的甜瓜果藕、杏仁豆腐,只是她心思沉乱,也无心搭理了。
当下门帘上系着的银铃响,巧慧提了个戗金包银的食盒走进来笑道:“太太那里做了藕汤芋圆,记得是曦姑娘爱吃之物,便命送来一小锅,请姨老太太、两位姑娘慢用。”说完将食盒放下,姜曦云勉强挂了笑应酬,命若晴拿了十几个钱打赏。
巧慧走后,若晴把锅盖掀开,先盛了一碗给姜母送去,回来见姜曦云看着那锅子发呆,便又盛出一碗,放在姜曦云面前,轻声道:“姑娘好歹用些。”
姜曦云勉强鼓起精神,端起碗,用勺子舀了放到口中,一面吃一面愣神,若晴又重新端上一盏香茶备着漱口,又迟疑道:“姑娘,那过几日大爷来了,咱们提还是不提?也不能由着林家欺负到头上来。”
姜曦云把碗盏放下,眼目间已恢复清明,用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自是有法子的。”
因用过甜汤,姜曦云晚上便未再用过饭,服侍了姜母一回,便梳洗一番早早睡下,却在锦帐里辗转反侧,心乱如麻。内宅里的阴私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任她什么狐媚魇道的娇姬美妾,她全然不惧,只是这一遭,老天让她遇着的对手竟然是朵娇弱的兰花。倘若是装蠢扮可怜的还好,她用什么手段心里都不会有挂碍。可这陈香兰偏偏真的是一朵娇弱的兰。她其实不大瞧得上此人,她先前以为陈香兰同她一般,皆是外表扮拙内藏精明之辈,可方才听若晴转述春菱讲起香兰过往,才知陈香兰当真是一股呆气,老实单纯,穷一股酸气。
她姜曦云自幼聪慧过人,眉眼通挑,祖母总爱宠的搂着她说:“我们曦丫儿有一万个心眼子,悟性也高,为人处世活络,旁人一个弯儿没转过来,曦丫儿已经想好后三句怎么说了,又精明会权衡,哎哟哟,活脱脱一个小人精。”
反观陈香兰。看着性子和气,无毒无害,处处退让忍耐,心甘情愿把好处让别人占了,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明明生得貌美,琴棋书画颇有造诣,却不会争也不会抢,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倘若换成她,过这样的日子早就憋屈死了。
美貌,有才情,老实,出身下贱,说实话,她当真恻隐惋惜过陈香兰,倘若此人与自己并无利害纠葛,兴许也能做个朋友,可是为了自己,她没工夫可怜别人。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慢慢攥紧了。
第二日,姜翡云又来探望姜母,听若晴讲了昨日里一番事故,不由气鼓鼓的,对姜曦云道:“五妹妹太好性子了!林锦楼也没这么霸王的,欺负咱们姜家没人了不成?”
姜曦云很天真道:“这也没什么呀,大表哥如今房里也没个能伺候的人,把香兰留在正房里,有什么不对吗?”
姜翡云戳了姜曦云脑门一记,道:“你呀,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都让人欺负到脸上了,论着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可林家是要跟咱们结亲的,你还在府里住着,林锦楼就公然如此宠爱小妾,太下咱们家的面子了。”
姜曦云很为难扭捏着:“香兰又没做什么,况她是大表哥心尖上的人,倘若因为此事争持起来,咱们也没体面不是。”
姜翡云道:“这有什么,我再替妹妹出头便是。拿纸笔来,我亲自写信给大哥,让他来给你主持公道。”
姜曦云心中称愿,口中仍百般劝阻。姜翡云果然写了一封信,临行前拉着姜曦云的手道:“那陈香兰生得貌美又会处事,果然是个对手。只是太过迂腐傻气,远不及你机灵,倘若陈香兰是你这样的性子,我才要捏一把汗,她这样的,你又惧怕什么?倘若日后我有了女儿,能有五妹妹一半我就知足了。”
姜曦云只是微微含笑。
展眼过了七八日,林锦楼公差在外,不得归家,秦氏特特将姜曦云叫到跟前安抚一番,又含蓄道:“我们家那个老大,最让人不省心,可还算明理。我就盼着日后有个像你这样妥帖的女孩儿能管管他。”
姜曦云扭着衣角装傻:“他是大表哥,我去管岂不是乱了规矩么?大表哥是成大事的人,自然不拘小节的。”
秦氏叹一声道:“你这孩子真是个厚道的。”把姜曦云往怀里揉了一回。
从秦氏屋里出来,姜曦云见香兰带着丫鬟抱两册书走过来,二人眼神相撞,香兰敛裙行礼,姜曦云亦还礼,两人遥遥相望,皆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开。
待姜曦云走过去,画扇道:“曦姑娘似是从太太那屋出来的。”
香兰点了点头。当日她醉酒醒过来,小鹃等人便悄悄同她说太太曾来过,传了姜家的意思,让她从正房里搬出来住,只是林锦楼没答应。香、曦二人原本面子上还说笑几句,经这一遭变故,相见反生尴尬,倒不如不见。
香兰幽幽叹了口气。林锦楼又忙起来,前两日命她收拾了一箱东西,点了人马走了,临行前又嘱咐她:“按时吃药,柜子里有银子,缺什么打发人买去,烦了闷了去找人说说话,别光在房里画画,回头眼都瞪瞎了。太太那头该请安请安,她说什么你都别过意,横竖等爷回来。”
香兰只低头听着,她对应付林家上下一丝兴趣皆无,林锦楼又道:“爷过两日就回来,回头带你去郊野逛逛。”香兰偷偷瞄着林锦楼,只见他一身官衣,头上一顶乌纱,愈发显得他眉宇间英气勃勃,沉稳干练,林锦楼摸了摸她的脸儿便走了。等她回房,只见床上扔着一副护膝,正是姜曦云做的那副,原本她这回放到箱子里让林锦楼带去的,再四下一瞧,自己做的那副护膝原本放在针线笸箩里,这会儿却不翼而飞。余光瞥见小鹃一干人正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她盯着那副护膝看了半晌,便默默的收了起来。
香兰站着发一回呆,忽听背后有人唤她,转身一看,正是姜丹云带着丫鬟走过来,见香兰笑道:“原来是你在这儿。”
香兰点头笑道:“丹姑娘。”这些时日姜丹云时不时往畅春堂里去坐坐,想同她嚼两句姜曦云的闲话,香兰并不肯十分应承,每每用话岔开,只用好茶好点心招待。
姜丹云扇子掩着口笑道:“方才我瞧见了,你碰见我妹妹是不是?她没搭理你,香兰姐姐也别放在心上,我那个妹妹天生就是那个性儿,你要是对她有好处,包管她那一张嘴甜死个人,哄你跟吃了蜜蜂屎似的。你要是跟她不对付,哎哟哟,那张嘴儿就跟刀子一样,把你气得要死,还抓不着她的茬。我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亏了……眼下我那妹子是瞧你不顺眼,为着什么,姐姐是明白人,也不必我多说。当心她满肚子心眼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头害你一下,把你按到泥巴里,她还能装没事人似的继续卖乖讨人喜欢。”又笑了笑道,“我看姐姐也是十分的人才,必不愿屈居人下,何况又得大表哥喜欢,就愿意让她这样在头上得意不成?”
香兰见姜丹云又挑唆,并不十分想听,口中道:“多谢丹姑娘好言。太太让我给她送抄的佛经,正在房里等我呢,改日再同姑娘细聊。”言罢便带着画扇去了。
姜丹云看着香兰背影,一时怒从心头起,暗道:“香兰这小蹄子端什么穷清高的架子?”想到畅春堂一应摆设,及香兰从头到脚一身体面金银绫罗,想到自己日后要嫁个耕读人家,当正头娘子也无这样的姨奶奶风光,再想到日后姜曦云要成为林家大奶奶,只怕压得她一辈子都不得翻身,待过几日她大哥来林家便要将她接走备嫁,不由掉了两滴泪,又想到这几日姜曦云、若晴主仆同她泄出的几句话,暗道:“甭以为你们日后就能有太平日子,临行前姑奶奶要将你们搅个天翻地覆!”
闲言少叙。天气渐凉,暑气将除。这日家里接着林锦楼家信,说下午便要归家,姜家大爷姜尚先早已递了帖子,林锦楼订在今日下午会客,另有袁绍仁送德哥儿前来小住,命家中准备。
待到午时,林锦楼便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草草吃了些,又去洗澡,刚换过衣裳,姜尚先便到了,林锦楼便到前面会客。不多时袁绍仁亦带了德哥儿来了,安置在外书房里,桂圆连忙端茶招待。
袁绍仁问道:“怎么光你在?吉祥和双喜呢?”
桂圆道:“双喜出去了,吉祥在大爷身边伺候着,姜家大爷来了。”
袁绍仁皱起眉。只听德哥儿道:“我去找兰姨。”从椅上蹦下来,便撒开腿跑了出去,暂且不表。
却说香兰这里,春菱正在小茶房里煎药,这原本是灵素的活计,因灵素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便移到罩房去住,这一件便落在春菱头上。春菱起先不愿,逢人道:“倘若奶奶吃药有了好歹,岂不是我的罪过?”书染训斥她一回,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煎药去了。
虽说刚出伏天,到底气闷,春菱扇着炉子,汗珠子便滚滚滴下来,想找个小丫头子替她扇火,起身往窗外一望,只见别的小丫头子都玩去了,只有朝露站在阴凉处踢毽子,这朝露是书染的贴身小丫鬟,春菱使唤不动,正暗自皱眉,却听见说笑声,探头一望,只见姜丹云、姜曦云正从不远处走过来,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
春菱一见,连忙从屋中迎出来,笑道:“二位姑娘怎么来了?”
姜曦云笑道:“四姐姐非拉着我过来。”
姜丹云道:“我们俩来找香兰姐姐说说话儿。”
春菱道:“哎哟,这可不巧,袁家的小少爷来了,刚姨奶奶领着他到小园子里逛去了。”
姜曦云立时道:“既如此咱们就回罢,我走一回脚都酸了。”
姜丹云道:“急什么,你脚酸了,我口也渴了,正巧这儿是茶房,咱们讨口水喝。”
春菱忙道:“赶紧里面请。”引着二人入内,亲自涮好杯碗给二人倒茶。
姜丹云因问道:“这炉子上煎的是什么药?”
春菱道:“这是给屋里那位姨奶奶煎的。”
姜曦云不动声色瞧了姜丹云一眼,捧着茶吃了一口,道:“这屋里药气大,我出去散散。”便捧着茶走出来,引着春菱站到茶房门口,背对着屋里,口中一长一短的说话。
姜丹云心跳如雷,她心中本也犹豫纠结,想着若无时机下手就算了,未曾料到姜曦云竟然同春菱站在门口说笑,她也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遂颤着手脚站了起来。
姜丹云走到炉边轻轻将砂锅盖子挪开一缝另一手伸到跟前微微一抖便从袖中滚出七八粒乌黑药丸尽数掉进药锅里。姜丹云只觉口干舌燥手脚发麻此时忽从窗外飞进个东西“啪”一声正掉到脚边姜丹云吓得“哎哟”一声双腿虚软抖成一团险些栽歪到地上一粒药从袖里掉出来不知滚到何方。
姜曦云和春菱俱吃了一惊。
只见朝露从窗外探头进来缩手缩脚:“毽子……”
春菱劈头撵骂:“撞丧小蹄子竟踢到屋里来!回头落到药锅里撞丧撞碎了好看!”
朝露毽子也不捡一溜烟跑了。
姜曦云连忙进屋挽住姜丹云手臂笑:“方才那一下四姐姐唬了瞧这一头汗。”只见姜丹云浑身发抖面如金箔再一碰手冰凉冰凉。姜曦云便:“既然香兰姐姐不在们便回去了赶明儿个再来跟儿。”言罢扯姜丹云便走。
姜丹云迟迟疑疑一步两回头去看那药锅却从窗外瞧见春菱砂锅盖掀开用屉布筛药汁将缓缓倒入绿豆釉彩荷叶碗中姜丹云只觉胸口怦怦直跳不由一阵乏力良心犹自挣扎却一片茫然恍恍惚惚随姜曦云去了。
却春菱因一心倒向姜曦云手里活计也不十分精心原该两刻钟煎得药一盏茶功夫便倒出来交差了事用洋漆盘子托送到房中。恰赶上香兰领德哥儿从园里回来德哥儿手上拿一枝花儿忙忙去插瓶小鹃将药碗接过来问:“这么快就得了?”春菱垂眼皮“嗯”一声转身便走了。
小鹃冷哼药端到香兰跟前。先前香兰吃药都由书染亲自盯后来书染见香兰乖顺每次药都乖乖用了便渐渐交由小鹃等人。小鹃心疏旁丫鬟们皆不敢死盯香兰服药或将药悄悄倒在花盆里或痰盂中一顿没一顿故而今日亦想小鹃支出去将药倒了。
孰料听见门帘子响林锦楼走进来取东西德哥儿见了扑过去脆生生喊了一声:“林叔。”林锦楼摸摸脑袋笑:“好小子。”又抬头瞧香兰眼睛一溜瞧见桌上药便:“怎么还不快喝了?一会儿药该凉了。”言罢亲手递与香兰。
香兰无法只得接过来。林锦楼亲自打开箱子挑了一剑拔腿欲走见香兰还捧药碗发怔便皱眉:“怎么还不喝?”
香兰只好喝了几口林锦楼一行转身出去一行自言自语:“傻妞儿真让人不省心。”香兰见出去立时碗放下来剩下小半碗药倒在痰盂里见德哥儿睁亮闪闪眼睛瞧便对眨眨眼悄声笑:“这药太苦了兰姨不爱吃别同旁人好不好?”
德哥儿立刻腰间小荷包掏出来将里面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在床上拣出个美人肩瓶儿递上前:“这儿松仁糖吃就不苦啦。”
香兰心里一下又暖又软一将德哥儿搂在怀里亲了亲头。
却姜家姊妹回到梦芳院姜丹云迷迷瞪瞪魂魄失守心无所知随便坐在自己床上出神。到底不恶毒之辈只觉做了此事并非想得那般痛快反倒心惊胆颤不觉滴下泪直直呆坐心里千思万想翻腾不已不知如何好。正值清芬拿针黹从外头走进来口中:“姑娘让绣花样子已经得了。”见姜丹云直眉瞪眼满面紫胀出神疑惑:“姑娘这怎么了?”上前一摸姜丹云头只觉一手冷汗不由骇了一跳猛摇了姜丹云几下惊:“姑娘!姑娘!这怎么了?”
姜丹云方才回过神忍不住“啊呀”一声抱清芬胳膊哭了起来。暂且不表。
姜曦云则径自去了姜母房里。姜母方才已见过了长孙自觉心中靠又因姜尚先登门为姜曦云亲事可见事情已九成已定下了心中不由喜忧参半可脸上气色已红润起来正合目盘膝坐在炕上手里捻佛珠口中念念词。姜曦云甩开鞋上了炕自顾自埋在姜母怀内姜母张开双臂搂一下没一下拍背。
姜曦云闷声:“祖母……心里憋闷得难受……不变坏了?早听流苏四姐姐从二表嫂那里捡来断子绝孙药四姐姐为人好妒又羡慕婚事唯恐下给吃了昼夜严防守好几遭都未能得手。大表哥拼命抬举香兰自然不喜!更何况表舅母也护日后嫁进来也未必能降伏之只怕日子处处掣肘犹如傀儡……就故意向四姐姐露口风香兰每日都吃药又赶在春菱当班时特特领去四姐姐给下不成药胸中恶气没出撒那睚眦必报脾性只怕要给香兰下药嫁祸与搅黄这门亲事便借刀……算计人了可……可也不想这样做!”一行泪一行滚下来呜呜哭个不住。
姜母慈爱抚姜曦云肩膀低声轻哄:“曦丫儿莫要哭了乖孙女……祖母都知都知……一早流苏就告诉了。”捧起小孙女儿如花似玉又哭得涕泪横流脸儿“这世上谁不想光明正活谁不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可几个人能够呢?”
姜曦云直直看姜母只见脸色沧桑添了几皱纹显得愈发苍老了心里一酸眼泪又滚瓜似滴下来。自发觉陈香兰地位超然就开始不住思量。那女孩儿生得美貌琴棋书画皆通虽觉那些风花雪月调调一无处奈何林锦楼喜欢况香兰所长正自己所短。如此一个贵妾怎能不让坐如针毡?原也打算日后嫁进来再慢慢收拾可秦氏那天维护香兰一席却让兜头一盆冷水淋下来彻底灰了心。故而才想出法子……
姜曦云内心凄惶又恨自己引姜丹云做出这等事哭:“这事必要个交代倘若要保全姜家声誉春菱就要推出去顶缸原一心跟竟……算计了……”
姜母若无其事:“这没法子事。”
姜曦云一惊。
姜母眼中精光闪动:“问倘若春菱背主会如此行事么?春菱这样心性日后敢用么?倘若咱们姜家地位与林家比肩区区一个妾还会让如此顾忌么?”
姜曦云哽咽:“自然不会。香兰丫鬟独独主动凑过来这样人孙女自然不敢用……倘若咱们家同林家一般祖母自然会同林家太太提不陈香兰打发了也不能捧到这般田地。”
姜母容色平静缓缓开口:“可算脑筋还开窍咱们姜家本就比林家差些如今又伤了元气一个庶出女孩儿娘家不够得力嫡母与不亲亲娘身份卑微嫡亲兄弟远在浙江已一老骨头了老子还指望借由这一层同林家交好日后能提携全家这一层一层利害该心里明白日后嫁到林家想活得舒坦就该招子放亮些。”
姜曦云一怔顾不得擦腮上泪呆在那里。
姜母伸出手缓缓将小孙女脸上泪抹了目光爱怜:“林锦楼迷恋陈香兰一心一意要让生孩子全然不顾咱们家脸面倘若日后生出庶长子该如何尴尬。若不算计日后委曲求全过日子处处忍让低声下气可愿意?”
姜曦云抖嘴唇不出。
姜母长叹一声忽振奋精神冷声:“算计人没什么好过意不去药四姐姐下与无甚相干又没特意去害谁横竖不过春菱那个丫头还那个陈香兰旁人又没少块肉……哼比陈香兰心眼多领悟力也比高从小就知察言观色又会结交人。会甚?不过整天扎在屋里写几笔字画几幅破画儿再迎风掉几滴眼泪儿委委屈屈缩手缩脚倔强执拗就算老实没心眼又如何?即便也千金小姐问问哪家豪门愿意求这样女子为妇?问倘若日后了女儿愿意像还像?倘若日后了儿子求娶儿媳愿意娶陈香兰那样还这样?”
姜曦云已然目瞪口呆嗫嚅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姜母慢慢:“只那陈香兰颇会邀买人心好生想想日后嫁进来如何管束罢。”
姜曦云怔怔:“日后只怕再生不出子嗣不过个花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