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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太子之变

司徒晟径直将信递给了楚琳琅。

楚琳琅展开细看,脸色也登时有些发白。

原来就在三天前,老皇帝在一次与群臣的朝会时,下台阶时脚滑了一下,突然摔倒在地。

虽然周围有盛海那帮太监搀扶,没有摔得太重,但是整个人却并不太好,半边身子发麻,而且有口角歪斜之兆。

有经验的御医一看,就看出陛下似乎“中风”了。虽然及时施针,可陛下的病情并不见好转。

不过陛下说话虽略有大舌头,可是神志还算清醒,当即便宣召几位重臣入内,想要颁布皇诏。

前些日子,太子和陛下的父子关系愈加紧张。陛下几次当着臣子的面,申斥太子不贤,也不止一次跟重臣暗示,要废太子储位。

只是碍着几个重臣反对,才没有立刻执行。

可是这次陛下重病,倒是下了决心,要在自己病得张不开嘴前,将废国储的诏拟写好。

就在昨天凌晨,太子从陛下身边人那听到了消息,带着人,以父皇病榻前尽孝的名义,封锁了宫门。

听说他已经逼着陛下拟写退位的诏书,让自己提前继位,免得自己的这位父皇再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陛下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提前让人将玉玺金印都藏了起来,就是不让太子如愿。

如今那宫里连鼠洞都被挖开,到处翻找国玺金印。

而太子在殿前代理国政,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施政连连。

首先,他大动作地换了京城周遭兵力布防的统兵将军,然后阻挡了群臣要去看望陛下的意思。

更是代为颁布诏令,派人去北地,要将李成义父子换下,同时勒令司徒晟即刻返京,入宫面圣。

可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关于与荆国和亲的事项。

依着皇帝的意思,是要在皇族宗亲里选个合适的女子,加封公主名号后,便去和亲荆国。

可太子却说,北地偏荒,宗亲女子多娇嫩,受不住那的风土。

以前和亲时,也有宫中女官受封,然后嫁过去的先例,既然如此,莫不如在太后的身边挑选个可靠的,加封嫁过去就是了。

可是太子最后敲定的人选,却并不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而是经常入宫陪伴太后的新梅宜人楚琳琅!

按太子的原话:“如今我大晋边关连连得胜,不必进献金贵女子卑躬屈膝。新梅宜人,得太后与陛下宠爱,与亲孙女无异。她人长得娇媚,又是嫁过人,会伺候男人的。她那么会拍马逢迎,左右逢源,游走权贵间,又是福气罩体的,去了荆国,岂不是如鱼得水,正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这道诏令颁布,只待楚琳琅回转京城,便受封为“多福帝姬”,嫁往北地。

三皇子听到消息后,即刻派人给司徒晟送信。只是他的三皇子府也被封了,这封信送出的很是不容易。

眼下京城里到处都宵禁戒严,虽然有重臣在朝堂上大闹,可太子不松口,谁也见不到陛下。

眼明心亮的人都知道,太子这是要提早一步登基,只差找到玉玺金印,就能顺利继位了。

“怎么办?你我现在回京,就是肉入狼口,陷入被动。而且三皇子那边应该却是凶多吉少。一旦太子继位,他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的这个突然冒出争宠的弟弟。”

而且太子最恨的,恐怕就是屡屡跟他作对的司徒晟了。

不然好端端的,太子为何会想到将她嫁到荆国和亲?恐怕就是知道了她与司徒晟有私情,所以太子要将她送到荆国权贵那里被糟蹋。

这也是对一心主战的司徒晟最大的折辱。

司徒晟又将信看了看,低声道:“你不能回京,且先跟我母亲一起去岭南吧,待时局稳定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楚琳琅当初送走温氏的时候,怕她被京城故人认出,所以并没有将她送入京城,而是吩咐冬雪先在京郊租屋,秘密安置了温氏。

而司徒晟也很认同楚琳琅的做法,便也让冬雪如此行事。

如今看,这么做倒是免了温氏落入到太子的手中,也算有了从容退路。

可是楚琳琅却不同意,温氏自然要去岭南,可她哪也不走,就是要陪在司徒晟的身边。

看司徒晟还要说服她,她径直伸手握住了司徒晟的手:“这等关头,你若出什么事情,我也能在旁想想对策,我若走了,你不怕我急死?不必劝了,你赶紧想办法见见三皇子,想想应对之策吧。”

说到这,她想了想又道:“眼下的情形,最怕太子一不做二不休,犯下弑父篡权的恶事。可是依着我对太子的了解,不是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这般做的。”

司徒晟挑眉问:“为何会这么说?”

楚琳琅苦笑了一下:“之前陛下寿辰的时候,别的皇子进献的都是奇珍奇巧的玩意。唯有太子进献的,是他和太子妃合力,一个写,一个绣的百福屏风。陛下当时还夸赞了太子,说太子虽然政务不太长进,然而至孝之心,却堪为长子……”

司徒晟并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稀奇,无非是陛下有心给太子些面子,随便不走心地夸夸太子罢了。

楚琳琅摇了摇头,知道司徒晟是个从小到大,都不在意父爱的。

虽然他没有从杨毅那里感受慈父之爱,可他的祖父却完美妥帖地承袭了父亲的职责。

所以司徒晟恐怕没法理解太子对陛下一直渴望的那种被父亲认同的满足感。

当陛下夸出这一句时,坐在太后身边的楚琳琅可看得分明,那太子的眼角都湿润了,差一点就当着诸位皇亲的面前哭出来。

如此渴望父皇认同的太子,岂会亲自下令弑君。他最希望做的,应该就是早早继位,然后做出一番明君政绩,给在病榻上不碍事的父皇看,看他当初偏心得有多么离谱!

司徒晟听了楚琳琅的这一番分析,也听出了几分道理。

在帝王韬略,人心把握上,司徒晟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像这类儿女亲情相处,并非他之擅长,却是楚琳琅最懂的。

听了她这么一说,司徒晟倒是明白了太子的软肋心结。

这就是想得到爹爹表扬的废物儿子嘛!一心要作妖,干出点事情来,在无视他的爹爹面前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这废物是一国的太子,他能作的妖可能会掀起血雨腥风,让人家破人亡了。

想到这,司徒晟低低道:“你偷偷去寻冬雪她们,我先去见些人。”

楚琳琅知道他此时有许多要紧事要做,她就算留下也万万不可拖了他的后腿,当即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吩咐道:“太子能稳立人前这么多年,陶家才是他最大的依仗。然而上次太子被陛下厌弃,陶家并没有全然站在太子的跟前。你要跟三皇子讲,这个时候,他们夫妻要争取陶家,而不是逼着陶家坐偏板凳……”

司徒晟点了头,却忍不住看着她道:“你从头到尾,似乎都不太担心自己要和亲的事情啊!”

楚琳琅微微一笑,目光坚毅地看着司徒晟:“我的男人又没死,我何必担心自己会被逼着改嫁?”

司徒晟也笑了,他低头抱住了琳琅,在她的脸颊上狠狠亲吻了一口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楚琳琅跟他在驿道边分手,看着他带人匆匆骑马而去。

冬雪是在她京郊别院相邻的村子安置好的温氏。

这里风景秀美,经常有外乡的文人墨客来此借住,临摹山水。

所以她们住下,也无人稀奇打探。

楚琳琅看过了温氏,因为用药妥善的关系,再加上她这么多年接受的照顾还算妥当,所以情绪上并无什么起伏,每日喜欢绘画,画得满屋满墙都是。

另外她还很喜欢摆弄一组随身的小泥人。

那些小泥人一看就是年代久远,都盘得油光锃亮了。其中有一个是母亲怀里,抱着一个花生米大的襁褓小娃娃。

看着那略显幼稚的捏制技艺,楚琳琅一下子就猜到,这是司徒晟小时候捏出的作品。

看琳琅在打量,她微笑道:“好看吗?我儿子给我做的。”

楚琳琅知道她大部分时候,记忆都是停留在了岭南的少女时光。

可她突然说自己有儿子,是不是记忆恢复了?

可是说完这话,温氏自己都愣住了。

她还没有嫁人,怎么会有儿子呢?

可是她分明记得,捏这泥娃娃的,是个瘦瘦的小男孩,他会细心地给自己梳头搽脸,还会给自己讲各种野史古诗,更是捏出了许多的小泥人给自己把玩,

他总是管自己叫“母亲”,当她纠正他,说自己没有嫁人,哪来的孩子时,那个孩子眼睛就会变得湿湿润润,仿佛街边被遗弃的奶狗子……

时间久了,她便懒得纠正他,只是任着他在自己的身旁打转,一声声地唤着她“母亲”,甚至每当看到这个抱着花生米襁褓的小娃娃时,她依稀觉得,自己的肚子真的曾经高高鼓起过,有个小东西时不时就会踹鼓她的肚皮……

想到这,温氏的脸上慢慢呈现出一抹笑。

楚琳琅不再打扰她沉浸在回忆里,只是站起身来,立在了院中,不无担心地望着远处京城的方向。

有时候,茫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若温氏意识清醒,清楚知道她的儿子正深入龙潭险境,试图扭转天下乾坤,那么温氏岂不是要跟她一样,寝食坐立难安?

想到这,她默默摸了摸还算平坦的小腹,默默祈祷司徒晟能够平安归来。

她和孩子都盼着他安全无恙。

又过了两天,京城那边戒严得似乎越来越厉害。

夏青云是跟楚琳琅她们一起回来的。他的伤势养得差不多,便带了小厮出门打探消息。

等他回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些新鲜的消息。

据说陛下有恙之后,先是宫门紧锁。再然后是内城靠近皇宫的三条街戒严,可就在两日前,就连京城的大门都被封闭了,里外的人都是进出不得,整日有官兵披挂着兵甲来回游走,看得人心惶惶的。

至于京城内是什么情形,夏青云就打听不出来了。

楚琳琅也在试着想,司徒晟要如何解开眼前的困局。可若陛下在太子的手中,怎么看都是一场无解的局啊!

就在第三天的时候,京城那边火光冲天,似乎发生了一场大火。

楚琳琅看着火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一刻也不能呆住了。只让人备马,她要去城门亲自看看,也顺便看看能否打听到司徒晟的下落。

可就在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观棋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赶到,看见楚琳琅的马车立刻扬声高喊。

原来他是司徒晟派来接人的。

楚琳琅看到他来,心立刻放下了一大半,忙不迭问观棋,司徒大人现在如何了。

观棋却欲言又止,只是让楚娘子别太着急。

原来那日,司徒晟去了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法设法,跟皇宫里,太后身边的安公公取得了联系。

他在做大理寺少卿的时候,跟安公公结下了善缘,之前楚琳琅第一次面见太后的时候,也得了安公公的照拂。

当时皇宫虽然戒严,但是要紧的是皇帝的寝宫,以及后宫妃嫔的内院。

而老太后的寝宫却并无人看守。毕竟太后从来不过问政务,在太子的眼中,他这个祖母无关轻重。

于是司徒晟乔庄打扮了之后,由小太监引路,从宫中只有太后内殿侍者才知的小门入了太后寝宫,面见了太后。

关于太子的一系列举动,太后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在她老人家看来,儿子病了,孙子要急着登基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更何况太子还买通了禁军,把持着朝政。只要父子别太闹酸脸,太子也别太逼迫他父皇,大家落得体面干净就好。

可是司徒晟却一脸凝重地问:“太后娘娘,您若是太子,一旦登基,会如何容得兄弟,他会不会善待三皇子、六皇子,甚至还有被贬到远乡的四皇子?”

太后被问得一愣。她知道自己长孙的性子,心眼窄,爱记仇。

当初静妃能够倒台,太子也是贡献了不少心力的。他对静妃和老四的恨,那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而且三皇子自归来以后,也抢了太子不少的风头,太子必定也是怀恨在心,若他为帝,恐怕是不会善待这些兄弟的。

想到这,做祖母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只能无奈道:“可那又能怎么样?他如今挟持了陛下,连哀家都不能见,又能如何?”